第45章 洋娃娃x自闭少爷（45）
五年后。
助理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眼前这扇象牙白漆的木门，好似什么深渊巨口或是什么诡怪之地，要反复做好心理准备才能鼓起勇气踏入。
还未敲门。
一份文件突兀的横在眼前，张助理转身望去，新进秘书团的小姑娘双手合十，恳求状，“张哥，拜托了，我请你喝咖啡。”
这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份份文件堆上来。
“张哥人美心善。”
“张哥我请你吃饭。”
“张哥我帮你打水。”
“张哥我……我给你捏肩。”
“张哥救我狗命，我是真的害怕老板。”
小兔崽子们，你张哥我就不怕老板吗？！我怕死了啊！
想我张哥也是名校毕业，奋斗到现在也是业内前几的顶尖人物，年纪轻轻年薪百万，可一想到里面那个怪物似的老板也忍不住开始腿软。
那时他刚被挖到老板身边，他还年轻，但早已能看出潜力不俗，再加上他是宋家人，本着一些少主年幼，从龙元老的念头，也曾产生过一些非必要的私欲。
结果，被年轻的boss教会做人。
那段时间他的股票基金一夜之间蒸发而空，险些交不起下个月房贷，临了临了才发现是老板在背后操的盘。
想起那段啃泡面的日子，就是对他当年无知轻狂的最好打脸。
几年过去，当初小怪物似的老板变成大怪物，愈发令人恐惧。
三年前宋净年过世，次月，宋沛言被陈无雪搞得一无所有，宋净年留下的势力全面崩盘。
同年年末，于宋净年别墅，宋沛言与陈无雪发生争吵，气愤之下，宋沛言持刀伤人致陈无雪死亡，第四年年初，宋沛言因涉嫌故意杀人，且年初已满十八岁，被判刑十一年。
一切的悲剧原因，就是宋沛言出发前，被小弟塞入口袋的那一把弹簧刀，因此判定为故意杀人。
骤然失去两大领头人的宋氏在这个刚刚完成学业一年的年轻人手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仅仅七个月，就被宋沛慈牢牢握在手中，变成了他手下独一无二的独裁帝国。
前期漫长的铺垫张助理是知道一些的，甚至有些项目就是从他手中过去的，但他只能窥见庞大黑暗中的短短一瞬，就已被震慑的止步不前，再也提不起勇气靠近。
张助理做好心理准备，抬手敲门。
咚咚咚。
“进。”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
助理推门而进，正好看到宋沛言小心翼翼的把一朵浅蓝透明，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玫瑰花插回面前的湖绿掐丝珐琅瓶中。
动作无比轻柔细致，好似在碰一个脆弱易碎的宝贝。需要非常小心，才不至于破碎消逝。
要命，怎么在这个时候。张助理在内心哀嚎。
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近身的秘书团可是一清二楚某些‘君王’的忌讳。
比如，宋沛慈随身带着的花。
最珍贵的古董艺术品作配，别人多看一眼都会引起不悦的宝贝。偏生那花美得流光溢彩，晶莹剔透，总是下意识吸引人的目光。
张助理知道的比旁人还要多一些，比如，宋沛慈那个忽然离开的前女友，以及好像是从别人那里硬生生抢过来的，花的前主人，暮家的前大小姐，暮云依。
宋沛慈下意识支起手，护住面前的花。
张助理立即飞速而妥帖的把手中的一叠文件递上去。
“暮小姐定了一张去e区的机票，下个月的。”助理看着宋沛慈的表情，斟酌着说。
“所以呢？不愿意回来，连第一个联系的都不是我，或者说，没打算联系我。”宋沛慈语气平缓温和的说。
张助理却听出了这平静底下的压抑戾气。
“暮云依也是，我早就知道，暮云依总能分开你的大半注意力，不管是嫉妒或者别的什么，她一出现，你总是会为她产生波动。”
宋沛慈甚至温和的笑了一下。
“尽管你是暮云兰留给暮云依的，但最终却应该是我的，只有我，是不是？”
宋沛慈眼神柔和的摩挲了一下花冰冷的边缘。
“下个月及未来的三个月，需要亲自出席的行程全部推掉，一应事务由各部门自行暂代，需要我的，发电子版到我邮箱。”宋沛慈的柔情只出现了一瞬，抬眼吩咐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三个月……张助理迟疑。
“有什么问题吗？”
张助理迎上宋沛慈的目光，浅色的瞳仁平静无波，森冷近似林中的冷酷掠食者，因多日的加班和失眠，眼白缠绕上丝丝缕缕纠结猩红的血丝，勾勒出一种极致压抑后的疯狂暴戾。
“不……不，没有！”张助理条件反射般回答。
“出去吧。”
“是。”
……
“张哥，这次这么快？”办公室等候的一众人惊讶出声。
“老板没骂你吧。”
“张哥，那我那份报告……”
张助理深吸一口气：“老板有事，让我先出来了。”
众人松气，因多人一起，声音格外的大些。
“张哥，咱老板有女朋友了吗？”新进秘书团的小姑娘探过脑袋来问。
“嘶，别动什么歪心思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工作，秘书部禁止办公室恋情！”张助理倒吸一口冷气，语重心长的叮嘱刚来的年轻人。
“嗨，张哥你想哪儿去了，虽然老板长得好看又有钱还洁身自好，但他吓人啊，一点人气都没有，看我的眼神像看abcd，都不是看活人的眼神。”小姑娘摆摆手。
“我想问咱老板和暮小姐……”小姑娘语气暧昧。
张助理上口气还没喘匀，听到这话冷不丁又岔气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你哪来的这么离谱的想法，没有的事！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要有也是宋老板每天想要暗鲨暮小姐的关系，不过说实话，宋家三人被全灭了，暮小姐竟然还活着，也是个奇迹。
“可是他们都这么说，就，公司员工群……”小姑娘斯斯艾艾。
张助理：？？？他怎么不知道！
张助理环视一周，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一圈人纷纷喝水的喝水，看天的看天。
谁会想要在八卦的时候群里加上大内总管啊！
张助理头痛扶额，上一波秘书团被外放出去管理分区后，秘书团吸收了一波新鲜的年轻血液，他觉得自从这群年轻人来了之后，他是心力交瘁。
年轻人不光活泼，而且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
令人在胆战心惊中头发愈渐稀少。
“公司都怎么传的？”他虚弱的问，趁老板发现前最好都处理了。
“虐恋情深？暮家不是被老板搞破产了吗。”旁边一人插嘴。
“青梅竹马？听说两人从小认识，门当户对。”又一人说。
“救命之恩？听说小时候老板救了暮小姐一命。”
“你们的都过时了！”小姑娘得意一笑：“最新的版本是，替身情人！暮小姐是白月光，老板痴恋多年无果，直到那一天，竟遇到一个如此像的女人……他丢了自己的心，却分不清……指导此时才追悔莫及……”
周围人发出阵阵惊叹。
张助理额头青筋一炸一炸的：“停停停！这都什么东西！”
回头怂兮兮的看一眼那扇象牙白的漆的木门，幸好，毫无动静。
张助理声音本能压低：“都别瞎传，到时候被老板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们，我只能偷偷告诉你们，老板有女朋友的，但是后来跟暮小姐跑了……”
“雾草！原来是情敌！”有人小声惊呼。
张助理：？？？
“不是，你们……”
张助理看着兴奋散开的年轻人们，小腿开始颤抖，觉得自己药丸。
……
暮云依是在下午到的机场，彼时蓝天白云，碧蓝如洗，天空还拖着洁白轻盈的飞机尾云。
顶着太阳，暮云依眯着眼，在人群中找人，结果人太多，眼睛看花了。
她拿出手机，开始喊：“你们在哪儿啊！人太多我看不见！”
罗盼财也在那边喊：“绿头发的那个！我看了一圈了，只有我是绿头发！可能有点矮，我跳起来看看？”
在巡视一周，暮云依终于看到远处蹦蹦跳跳的那个绿毛，好家伙，站在绿植旁边，她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以为是个盆栽。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俩人呢？好歹我第一次来e区吧！”暮云依坐上罗盼财开来的小轿车，抱怨着。
“视频里见都见烦了，你还没看够啊！”罗盼财说，这四人几年前拉了个群，几个小姐妹在群里吵吵闹闹，虽然没见面，关系倒是好。
“你驾照考了吗？你现在啥打算啊？”
“考大学呗，我妈为了让我早结婚，给我年龄报大了两岁，满打满算我今年才十九，欢欢每次回来都揪着我学习，还给我在那边挂了个学籍，我不考大学她能哭你信不信！”罗盼财哼笑。
“哈哈哈，确实，她还托我在c区买练习册，后来发现物流不通，最后只能委委屈屈的用电子版，当时那个委屈巴巴，眼睛都变成水汪汪的荷包蛋……”
“你呢？破产后还好吗？”罗盼财问，语气倒是没什么担忧。
天知道一年前暮云依在群里哭嚎自家破产了，引得剩下三人纷纷安慰，结果后来发现，这大小姐就算破产了还是有三套c区房能换着住的人，秦招摇和罗盼财顿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我还好，倒是过的比以前快乐多了，虽然再也不能住我的大别墅，没了我的命名小岛海景房，我的八十平方米衣帽间……”
听着暮云依的哭诉，罗盼财翻了个白眼。
“我还好，当初混日子大学选了个美术，现在也能给人画画养活自己，而且我在网上画同人，有可多人喜欢我了！”暮云依嘻嘻哈哈。
人的适应性真是惊人，才一年时间，暮云依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大小姐的生活了，虽然生活品质直线下降，但是她是真觉得现在比以前踏实。
“说句招仇恨的，我以前除了花钱就不知道干什么，钱花的也没啥实感。现在钱都是自己挣，我家里的每样东西买回来，那种成就感都是油然而生的。”
“所以呢？她俩呢？”暮云依问。
“秦姐攒了一笔钱，开了个小超市，批发了整个镇子的酒水，今天进货去了。欢欢啊……”罗盼财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她整天为她那一帮学生操碎了心，搞了点钱全砸进去了，一整年一整年的来回跑，我看当地村委都没她这么操心的！”
欢欢了解到秦招摇和罗盼财老家因为穷，没老师愿意过去，而且e区这种地方多的是，于是收拾收拾，开始去偏远地区流浪了。
没老师，欢欢就去当老师；没书没文具，欢欢就背着文具和书过去：没钱上学，欢欢就和他们一起背土特产下山去买。
不知道怎么弄的，欢欢竟然和一个大厂谈成了合同，解决了那些种出来的农作物销售的问题。
问就是那个叫宋沛慈的前男友教的谈判技巧。
这么多年亲自教了几百个学生，资助了几十个地方，也为几个山区解决了特产售卖问题。
“诶，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是个好人来着，要是生在乱世，欢欢这种人就是会写进教科书里供后人学习的那种伟人……”暮云依也叹气。
“我看就是傻人！艹！我也是遇到她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傻子，幸好世界上有这种小笨蛋，要不然老娘早对世界绝望了！”罗盼财骂道。
她就搞不明白了，明明就是四个人中最会搞钱的，结果混到现在，大家都还可以，就她最惨！
“她除了给自己留了吃饭钱她还留啥！哦，倒是有钱给那些孩子买抱抱熊，呵，我还以为就我和秦姐有，搞了半天这娃娃是批发的！”
罗盼财开车到秦招摇的小超市，接上秦招摇，三个人一合计，打算开车去找欢欢。
吭哧吭哧，开车仨小时，从下午开到傍晚，终于摸到欢欢支教班的边边。
“等等，那是不是欢妹？”秦招摇趴在车窗边，忽然出声。
俩人：？
“我觉得皮肤白成那样的，这地方也就欢妹了吧。”秦招摇喃喃道：“不过晒这么多年皮肤还白成这样，也是有点离谱啊！”
欢欢正带着她的小马扎坐在一户家门前，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肤白如雪，唇色泛粉，脸颊被太阳晒的晕起一点红，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白t恤。
比站在一边的小女孩看样子更像一个乖乖的学生。
“我不管，附近就我一个学校，我一个老师，你们要是想把你们儿子上学，就必须把女儿一起送过来，否则我不收的。”欢欢操着一口纯正的乡音，语气不紧不慢，和你讲道理的样子。
这个地方重男轻女，民风未开，经历的多了，欢欢已经可以熟练的和村民们斗智斗勇了。
对面那对夫妻里的妇女开始骂，骂的唾沫横飞。
也许脏话和骂人有种奇异的感染力，暮云依远远看着，她不太听得懂这边的方言。
但是，虽然听不懂，但她就是知道，对面骂的很脏！
这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催促罗盼财加速，欺负欢欢人脾气好是吧。
欢欢静静地听着，看到旁边小女孩越来越低，欢欢伸手撸了把小孩的头，依旧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不行，我也可以只带走扶风。那个男孩子，你们总会送过来的。”
对面女人骂的更凶了，欢欢听了一会儿，觉得今天不会再有什么有效的交流了，于是拎起马扎，站起来告别的时候自然的给两人行了礼。
“没关系，我可以每天上完课在这里等，要是你们实在不答应，扶风也可以上我的户口本，当我的妹妹。”
欢欢四平八稳的说出这句话，能这么有底气的原因，是因为她有系统，改户口这种事情，一点点能量罢了。
【行吧行吧，你都收多少个妹妹了，能量不够用了，省着点花啊！】系统无奈出声。
“扶风，今天跟我走吧。”
欢欢对旁边的小女孩伸出手。
那只手，纤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指甲盖泛着好看的浅粉，这是一只如玉一样漂亮的手，手上没有疤，但是却留着几个新鲜的血痂，美玉有瑕，令人扼腕。
赵扶弟，哦，不，欢欢老师给她改名了，叫赵扶风，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扶风扶风，是跟欢欢老师一样的感觉。
欢欢老师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就像她曾经偷偷跑到山顶上看见的火烧云，都是最漂亮的，赵扶风形容不出来，她只是暗暗的觉得，连老师手上的伤口，都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
这样漂亮的手，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粗糙黝黑的手掌，但老师好像知道她的扭捏，一直耐心且温柔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就像随时等待着她一样。
最终，赵扶风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放到欢欢老师的手心。立马被老师紧紧握住，欢欢手腕一转，两个人就变成了十指交扣的样子。
赵扶风莫名高兴起来，连妇女的怒火都不让她那么害怕了。
从今天之后，赵扶风莫名喜欢上伸出手和牵手这个动作，知道她考出这个贫瘠的地方，步入令人眼花缭乱的成人世界，她才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浪漫。
一个和这个贫瘠的地方一点都不搭配的词。
但是，并不是只有玫瑰花是浪漫。浪漫也可以很简单很微小。
有人等待是浪漫，恐惧时的牵手是浪漫，令人安心的，都是浪漫，而欢欢老师，是浪漫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