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纯白（四）

    我叫叶螓，是一名画家。

    在ai作画盛行的现在，用这份工作维持生计似乎有些艰难，但我并不是出于生计原因才选择当画家的，是因为画家不需要经常出门，因为我患有社交恐惧症。

    或许正是因为我不善于表达，上帝赋予我出色的手绘能力是我能够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自己，而幸运的是，这种手绘的作品在受众之中更受欢迎。在人工智能越来越广泛的现在，人们似乎急需一些事物来证明自己人类的身份。每次我看到发来确认身份的邮件上那句“你是人类吗”就忍不住想笑。

    我喜欢白色，因为任何一种色彩在它之上都无可遁逃。

    喜悦的、悲伤的、骄傲的、自卑的、有序的、无序的、克制的、疯狂的好像什么都随心所欲，又好像被什么束缚，好像什么都可以尝试，好像什么都被禁止，就像一个恍惚的梦境。

    在一夜无眠之后，恐惧仿佛被驱赶，我不断安慰自己，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有事。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时间不断跳转，知道对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挲声，呼吸从而略有加重。这一切动响在安静的房间中给予我莫大勇气，将心情阴雨转晴。我拿起手机。

    “你醒了吗？”昨晚联邦的人来了之后，我又给陆声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有挂断，用这种方式给予彼此安全感。

    “唔。”他睡眠向来不浅，此时声音却一下子清朗起来，“你那边还好吗？我现在就过来。”

    “好。”

    挂断电话后，我勾了勾嘴角。心情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等了大概四五分钟，门铃突然响了。这么快？

    我走过去，却在猫眼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堰。

    尽管这些事情可能与他全无关系，看到他的脸就会无端勾起糟糕的回忆，人总是这样，不可避免地，因为别的事情讨厌一个人。我叹口气，想了想还是开门了。毕竟他回来了，至少已经通过了警方的核验。

    “我知道昨天的事了”他面色有点凝重，眼里满满都是为我担忧。那双眼睛怎么会充满冰冷？

    “还好你没事，怎么刚好就是你看到”他的眉峰压下，山脚温和地朝下延伸，衍生淡淡忧伤，总是欲言又止。

    我刚想问他花怎么样，却闻到若有若无的花香，这芳香遮掩藏拙，玲珑又讨巧，狡黠又大胆，在他身上若隐若现。转头之间，我瞥见他家门口一抹刺眼的红色，错觉之间竟以为那是一滩丑陋的污血。

    原来那是凋零的玫瑰。

    “你的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脆弱易夭折，也易让人心生怜悯，我因这弱势的玫瑰软化内心。

    “娇养的花朵不能一日缺水，没有办法。”他无奈地摇摇头。

    “抱歉。”

    “没关系，一盆花而已。”他满不在乎，谁会在乎一盆已经无法取悦他人的花呢？

    他长吁一口气，“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叫我。”

    江堰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恐惧的涞源到底在哪里。并不是因为他的脸，而是因为不清楚他是不是他这种未知的状态带来的无措感。是与不是就如同调色盘上的白与黑，不论附着在木板上多么顽强，只要拿刮刀用力，总能抹去痕迹，而未知如同调色的过程，没有差强人意，只有意外之喜和失落至极。

    他就像薛定谔盒子里的猫，祂本身就足以引起令人无法承受的惧意。

    要想打开盒子，我只需要告诉他一个事实。他和罪犯拥有同一张脸。

    可是我没有，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轻轻关上门，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涌过来。

    几分钟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小跑过去，一把抱住陆声。他的怀抱如此火热。

    倒显得我冰凉不似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