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日余割（三）

    粘稠的暗红色从被融化的皮层中透出来，隔着皮质手套也能感受到滑腻。青年面不改色，将手伸进横躺的尸体那被剖开的肚子里。

    毫不意外地，这具身体内部脏器几乎消失，因而在里面摸索也变成了一件不难做到的事情。青年的手搅动着，待探到一粒冰凉的半硬凸起时微微一顿，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拉扯着皮肉连带着那个异物一同撕出来。

    “您说的没错，确实是异端l-iiv。”简单的清洗过后，他举着手中透亮的卵状物回头朝巷子阴影里的高瘦女人报告。

    邋遢的锈铁骨架在巷子两侧横七竖八，被穿堂的冷风呼哧到咿咿呀呀，不堪重负又摇摇欲坠。墙上用鲜红涂料歪歪斜斜大大写着“禁止凝视”的警告，刷白月色打下阴郁顶光，月亮孑然一身，似下一秒就要伸出异变触脚。

    女人乌黑头发与装束浑然一体，刘海垂下掩住凌厉目光，可森冷巷口正配她戾气。她就一动不动杵在那块漆黑角落，微微敛目恰如雨中女郎。

    低沉话音刚落下，那睫羽便骤然掀起，连带着女人的身子又挺拔几分。

    她扫了眼无法直视的那具躯体，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知道了，走吧。”

    商陵惯是冷静，跟着点点头后，利索不失谨慎地将幼体盛放在低温保鲜盒中，跟随女人走出小巷。

    “这个要怎么办，放在实验室吗？”

    女人皱了皱眉头，不认同道：“实验室异端可容量不太乐观……”

    商陵盯着黑黝黝的保鲜盒，手指不可抑制地弯曲了一下，他感觉自己隐隐有种兴奋。

    “那让我保管吧，您也知道，我本就对异端l- iiv感兴趣……”

    女人烦躁地挠挠额头，“我不知道这可不可行，毕竟它很麻烦”

    “只要做好防御措施就行了。”

    她抬头正眼看他，半晌才讪讪笑笑，“你果然是我的最满意的学生。”

    商陵耸耸肩，神色淡淡，对导师的突如其来的赞赏没有作什么表示。

    “异端l- iiv的麻烦之处在于它的迷惑性，小巧的蝶形的外表让它们看上去十分无害，可它们就是凭借此才轻而易举寄生到人身上，就算再怎么报道还是有人不相信”

    “哎，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嘛，这倒说的挺有道理。”女人嗤笑一声。

    “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但却可以被大量事实证据证明。”商陵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

    “容易被美丽的事物迷惑是因为没有看清事物的本质，就像文明不需要无用的文字，01的进制代码就可以表示大多数信息、我很好奇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用更简洁的数字编码代替文字的水平。”女人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而她喜爱的学生沉默不语。文字，文明的伊始，已经要变成被禁言的咒语了么？

    他的眼眶不住酸胀，汹涌澎湃的冲动全汇聚成眼尾一道微红，谁知这无动于衷下的暴动？

    诗与文字被放进充满毒气的盒子里，显然他们处于两种平行可能中抛弃它们的世界里。

    他忍不住好奇，另一个世界是否在吟游诗人的歌唱下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