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那孩子是怎么找到的呢?”寻珄心里想着,也在后面问了出来。
两位武士回头,看到寻珄和南烬,眼里闪过惊艳。
“那孩子啊,今天凌晨就傻愣愣的蹲在街角哭,被巡逻的人碰上了。”武士说道,“两位小兄弟,看你们不像是本地的,早早回家吧,夜里可别乱跑。”
两个人太像富家公子哥了。
不得不让人嘱咐一句,别到时候闹出乱子,也需要他们这些人收场。
“谢谢这位大哥。”寻珄笑着回应道。
两位武士走远后,寻珄看了南烬一眼,“如果孩子父母没找到,一般会被安置在哪里呢?”
“悄悄跟上他们。”南烬说。
两人一路跟到城主府附近,这里有一排院落,专门给武士们居住。
寻珄和南烬趴在房顶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寻珄看到那孩子也在小楼别院里。
“他不对劲儿!”寻珄悄悄说。
“嗯?”
“你看刚刚他走路迈步子,外八很严重,但他的鞋后跟没有左右磨损的不平整。而且这鞋子不像是新的。”
南烬说:“嗯,灵魂也不对。”
寻珄:“要不要去他家里看看。”
南烬点点头说:“我去吧,你在这盯着点。”
寻珄答应着,“那你快去快回。”
南烬的动作非常轻,寻珄在他的身边,都没听到声音,只有风声一闪而过,像是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轻飘飘的。
房顶上只留下寻珄一个人,他在上面将呼吸放到最轻,因为这孩子和武士一起进屋了。
趁着房门被敞开的声响,寻珄掀开了一个小瓦片,屋子里的景象影影绰绰展现在眼前。
“小远啊,你自己一个人睡害不害怕?”
小远点点头。
“那你挑哪个哥哥的房间啊?”
小远歪着头想了想,“那个哥哥的。”
“哎哟,眼光不错,他可是这里面力气最大的。”
寻珄已经基本笃定这孩子不对劲儿了,可是他怎么提醒他们呢?
先不说他这上墙爬屋的,就单说他闯入这里,还指责一个小孩,就足够让人怀疑他才是图谋不轨了。
小远跟着那武士去到房间,武士很贴心的给他铺好被褥,自己打了地铺。
他们把烛火熄灭,屋内唯一的光亮撤去,一下子漆黑一片。
还好窗户是开的,柔柔的月光让视线找回了一点轮廓。
小远在黑夜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说:“哥哥,我害怕。”
“你也睡在床上好不好。”
武士一开始与他僵持了一会儿,后还是上了床,让小远在里面。
“睡吧。”
小远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了。
他手臂轻轻环着武士的脖子,跳动的颈动脉一下一下地顺着皮肤传过来。
小远的眼皮颤动,他想,里面是温热的腥红的血。
寻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那武士就没命了。
他看到小远悄悄坐了起来,月光映出他的脸,带着有些狰狞的笑,他手臂本就环着那人的脖颈,这下如果整个人身子一下压,这力道足以致命。
寻珄将手中棍子提起来,随时准备破屋顶而入。
那手臂转了个面,胳膊肘贴在那人的喉结处,作势下压
寻珄一棍子捅烂了那房顶,夜色中与小远打了个照面,就看见他对自己笑了。那笑毫不掩饰狠辣无情,就这么明晃晃的在一张小孩的脸上,像覆上了一层鬼面,在黑夜里蛰伏。
下一秒,武士被动静惊醒,小远的手臂抱着他的脖子,把那脸贴他颈窝处惊恐地说:“有妖怪!”
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没有一丝人气儿,倒有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房间也是落了锁的,锁上也没有什么新的痕迹,像是几天前的样子。
南烬在院子里走了走,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井沿上。
那里有五道血红指印。
井挖得很深,南烬用木桶打了半桶水上来,血红血红的,还漂浮着几缕头发。
他将血水放在一边,清除掉他来过的痕迹,大门敞开着离去了。
不出意外,第二日清早就会有人报官了。
不知道寻珄那边怎么样。
想到这里,南烬飞快赶了回去。
隔着大老远,就看见那院落灯火通明,而那房顶上已经没了人影。
额看起来不是太妙。
寻珄差点被气死,他被围在中间,但毕竟双拳难敌很多双手,他打不过也跑不掉。
而且他本来也没想打,那武士一看见他闯进来就开始和他动手。
他顶多就算是被动防卫。
“是你?”白天有一面之缘的武士看着寻珄的脸说道。
“你半夜跑到我们房顶上做什么?”
小远躲在人后面,一脸慌张地看着寻珄。
寻珄翻了个白眼,“我在你们手里,你们也不用怕我逃跑,但是你们找到他以后还没有去他家看看吧。”
“他的父母呢?到底去了哪?”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跑出来,不先跑回家,而是在街上?”
“狱灵能顶皮囊,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一连三问,武士的队长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寻珄说,然后他看着那个小远说:“重要的是,他是谁。”
别院里,寻珄即使落在他们手里也不卑不亢,那武士已是信了几分。
就在这时,有巡夜武士进来说:“有人报官。”
他看见这阵仗,在犹豫要不要说,领头的队长问“怎么回事?”
“这小远的家里,被人发现井中投尸。”
报案人南烬这时候从门口走进来,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寻珄看着南烬走上前来,想到自己不紧破房顶就算了,还成了阶下囚,还好没伤着脸,尚存风姿。
“走,随我走一趟。”领队点了两个人,也让南烬和寻珄跟上了。
寻珄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小孩,“不带上它吗?”
他怕这些人看不住,让它给跑了。
那队长本想让他们看着点,但觉得还是自己看着比较保险。
而且,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富家公子哥,可能就是哪个势力的人,身手不凡。
宁可谨慎,也不可以疏忽大意,导致前功尽弃。
“带上吧。”他说。
他们让小远走了中间,最前面是一个带头的武士,还有南烬和寻珄两人。
后面是队长和另一个武士。
这样,既可以保护小孩的安全,也可以防止它逃跑,还能观察到前面两人的动静。
嫌疑人一个都不能离开视线之外。
走进大开的门,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水桶吸引了。
水桶底部有些渗水,确切地说,是在渗血。
走近看,那水桶里有小半桶血水。
领队问南烬,“这是你打上来的吗?”
南烬点头。
“把井底里的东西捞上来。”他吩咐下去,自有人干活。
一个武士打着灯往井下探,接近最底下的时候,他也有一些发蒙。
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是,分离的这样清晰地,还是第一次见。
寻珄看着下面传上来的骨头慢慢拼凑成人的骨架,他压低声音问南烬,“底下什么样?”
南烬想了一下说:“骨头是骨头,肉是肉…”
寻珄:…
这是什么说法。
底下正在卖力干活的兄弟隐约听到这个形容,又看了看眼前,还挺真切…
井底最下面是一些碎肉,上面的骨头随意丢着,井里的水不多,泛着红色。
就挺瘆得慌的。
一边等着的小远面无表情,骨头一块块拼成两个人的形状。
一个男士,一个女士。
基本就能确定是小远的父母了。
“你不害怕吗?”寻珄问。
小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想必它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
该死啊,怎么就跑出来这么两个人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寻珄,直到领队喊他。
“孙哲远,你可回来过?”
小远摇摇头。
“你的祖母名字叫什么?”
小远摇摇头。
领队走近他,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最后一次见你娘亲是什么时候?”
小远这次开口了,“几天前了。”
“你是怎么走失的?”
“跑丢迷路了。”
“当天你在做什么?”
“放风筝。”
“为什么选这个孩子?”
小远没说话。
领队让人压住这个叫小远的男孩,问:“孙哲远呢?”
“在我肚子里。”
…
这下,寻珄皱了眉,“三口之家,何其无辜,杀人诛心,竟不留一个活口。”
看这新鲜程度,应是他的父母找到孩子了,没想到,找到的却是恶魔。
它用着自己孩子的皮囊,向他们张开了自己的獠牙。
诛心,不过如此。
那小孩被领队他们押走了,他背对着寻珄和南烬,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脖子整个拧了过来,诡异的看了他们一眼。
寻珄:“他们能解决好么?”
南烬:“如果这都解决不了,嵊麻堡危矣。”
第二天,他们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传出来。
“封锁消息了?也对,不然百姓接受不了,太惊悚了。”寻珄牵着马走在街上,白日里还是往常那样,只是巡逻的队伍变多了。
领队赶到他们之前住的客栈询问时,店家告诉他们,“嗷,那两个年轻人啊已经走了。昨晚将近明天才回来呢,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