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马儿扬起马蹄,落地溅起尘土,踏踏的马蹄声带着他们一路往南。
“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南烬说。
寻珄骑着白马飞驰在前,他回头的时候,一缕碎发随着风挡在他脸前,在眼睛下,称的那双眼睛格外亮了些。
“从小,我就无数次想过,我策马扬鞭行走在这辽阔天地。最好再有些武艺傍身,遇上什么劫匪流寇,也能教训个一二。”寻珄笑着,“你小时候有什么愿望吗?”
“的确是美好光景。”
南烬看着寻珄,视线仿佛又没有聚焦,飘得很远。
他想,他的小时候,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大概就是如常人一般生活吧。
他从记得事情开始,就在接受一些不太常规的训练,他不知道平常孩子的童年都是怎么过得,也不知道有什么样子的童年算是正常。
就,他一直都好像没有认真生活过,他注定无法融入美好人间。
南烬看了看寻珄,心想:按理说,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他有些不忍打破这美好的幻境。
他开口说:“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寻珄一愣,他是不是说错话了,“嗯…我其实也不想记得,可这印象还就是挺深的。”
南烬迎着风,寻珄的话顺着风就到了他的耳边,像是雨打芭蕉清脆落地,很是清晰。
那声音借着风再次徐徐传来,“不过,我运气很好,遇见一个像神袛一般的人,让我摆脱了从前。”
南烬挑挑眉,“那人在你心中这般重么?”
寻珄很坚定的点点头,“很重很重。”
寻珄心里想,重就罢了,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在他这里是模糊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他的轮廓,很多事情也好像记不得了。
这种感觉有点难受。
是你想去寻却无路可寻,前方哪里有路啊,都是那大雪结成的冰。
他转头看向南烬,南烬已经追得差不多与他平齐,微微朝向他的侧脸轮廓让他觉得,如果是那个人在他面前,无非也就是这样的容颜了吧。
南烬于他,貌似也是有些不同呢。
每每出现,都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
密林中、洞穴里…
救他于水火。
南烬:“好看?”
寻珄自然而然地点头。
然后他反应过来后,赶紧转头看路,嘴里还嘀咕着,“这风景真是如诗如画。”
南烬的余光里,那位俊俏的少年骑着白马,额头覆着轻薄的汗,夕阳将他面容渡上一层温暖的柔光,与微红的脸色融为一景,相映成画。
“的确。”南烬说。
“诶?”
“如诗如画。”
寻珄心里懊恼,平日里他说话也不是很多啊,为何在南烬面前如此多话?
一定是因为南烬话少,才显得他话多了一些。
想通了的寻珄再次开口问:“我们这个行进速度,大概还需几日?”
“大概三日。”
寻珄“啊”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感叹,“三日啊…”
“我们夜晚休息,白天赶路即可。”南烬说,“不然马儿也会累死。”
寻珄应下,说的是,没了马可不能跑着走。
刚到地方元力就耗尽了,这可就是给狱灵送菜了。
“我们第一夜停到嵊麻堡。”南烬说。
寻珄想了一下,他们距离嵊麻堡还有一些路程,还需要稍微快一些,这样能在前半夜入城。
沿路风景倒退的越来越快,他们感到嵊麻堡的时候,正是入夜热闹的时辰。
他们来得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店,就是位置稍微有点偏。不过好在靠近城外,远离热闹中心,非常安静。
可以好好休整一晚再次出发。
眼前要紧的是,得先吃点东西。
马吃草,人上街。
两人先擦了擦身子,擦去一身疲惫,这才晃晃悠悠上了街。
“嵊麻堡入夜还挺热闹。”寻珄说。
南烬回应道:“这里位置重要,不管是商人还是我们,来往京都都会经过这里。”
“像这种交汇点人来人往,你是担心会有狱灵混入,所以才先来这里?”
寻珄问。
“不是担心,是一定会有。”南烬说,“它们可以附着人的皮囊,那些善于隐匿的,可能会分布在各个城镇,但是如果说要有预谋的话,这些交汇点,还有权与势至上的地方,例如京都,会是它们首先选择的地方。”
“如果这些地方失守,那么就是沦陷前兆了。”寻珄道。
两人找了一个街边小饭馆,人挺多的,两人就去了小角落坐着。
南烬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习武人众多。”寻珄说。
南烬:“还有吗?”
寻珄:“都是高手!”
南烬一噎,当然都是高手,很多人气息内敛,且步伐很轻,这是练武的人才有的。
小二端上了香喷喷的饭菜,寻珄夹起尝了一口,然后说:“街道上虽热闹,却几乎没有寻常百姓,他们大门基本也是关上的,这似乎并不正常。”
街上来往的、现在与他们一起吃饭的,不是商人,就是练家子。
南烬点头,也夹着菜尝了一口。
“这里有势力在保护百姓?”寻珄端着饭碗轻轻开口。
“城主不傻。”南烬说道。
饭馆人虽然多,但是并没有那么吵闹,大部分都是小声说着话,谈论着不想让别人听到的话题。
讳莫如深的当然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狱灵了。
南烬听力好,吃着饭就把一个饭馆的消息都过了一遍。
有几个有意思的。
“城内失踪了一个孩子,到现在都没找到呢。爹娘都急疯了,挨家挨户的问啊。可你说这也奇怪了,问着问着这俩人也没了,这一家子就和人间蒸发了似的。”
城内是有张贴寻人告示的。
只贴了孩子的,没见两位大人的。
许是孩子有大人给报官吧。
“怎么了?”寻珄吃着,看见南烬停下了。
南烬刚想和他说这个事,就看见从门外跑进来一位武者,他环视一圈找到自己同伴坐下后,说:“那孩子找到了!”
因为来人时饭馆有一瞬安静,他的嗓门因为激动也稍微大了些,寻珄也听到了。
应该说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寻珄一脸疑问看向南烬,南烬说:“…我刚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不过找到就好。”
寻珄很难将事情还原出原貌,只知道丢了一个孩子然后找到了,就也点点头,“不过是谁干的啊?孩子自己跑丢的?”
“我也想知道,但是父母后来找孩子的时候也丢了。”南烬说。
寻珄:“也就是,现在没人知道孩子当初是怎么跑丢的了…”
三天前。
这天和往常一样,也是一个大好的天气。
一位穿着长袄的女子牵着孩子上街买风筝,她对边上的男娃说:“天开始转暖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嚷着放风筝吗?”
“太好了!!放风筝放风筝!”
孩子开心叫喊着,买了风筝就迫不及待要放。
他们来到了一个稍微偏一些的空地,其实也不算偏,隔着那热闹的街景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女子紧紧跟着儿子,生怕他跑快,自己就跟不上了。
风筝飞得很高,一阵风刮过来方向就乱了,这风过去以后,眼见着风没了,风筝要掉下来了。
“小远,扯线让它回来吧。”
“我不要,它还能飞起来呢。”
风筝没有飞起来,落在了不是很远的地方,男孩嘟着嘴跺脚生气,女子低头看着,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安抚了一下,就拉着孩子去捡风筝。
可是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劲头啊,刚刚玩了那么一大会,早就累了。
“站在这里别动啊。”
女子说道。
风筝落得并不远,女子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她的小远就乖乖站在原地等她,还冲她挥挥手。
她转头把孩子心爱的风筝捡了起来,心想:他会开心到蹦跶吧。
转身,抬眼。
风筝掉在地上。
她的心就和这眼前一样,瞬间一片空荡荡。
一天前。
全城都知道有一对夫妻在找一个叫孙哲远的孩子。
甚至因为这个孩子出动了武士。
百姓们都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平常逗留在外面的时间直接闭门不出了。
他们害怕。
但是这一对夫妻实在可怜,他们挨家挨户询问,也没有找到小远。
武士们也在挨着排查。
不是百姓们不说实话,是真的没人发现这个孩子。
当天晚上,夫妻两人疲惫不堪地往回走,女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她不断重复着“如果不是我,小远就不会失踪,都怪我……”
转过街角就看见了他们的宅子。
女子抬眼一看,激动地差点跪在地上。
她模模糊糊的看见宅子前,小远蹲在那里等着她。
“小远!!小远??”她嗓音沙哑地叫着这个名字,“我没出现幻觉吧?”
“没有…没有!”
两人激动地跑上前,抱着他们的孩子哭成一团。
小远靠在父母的怀里,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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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停了不少人,负责巡城的武士将一张张告示揭下来,还能看到他们有一些放松的神情。
南烬和寻珄站在一张告示前,看着一位武士将它撕了下来。
另一位武士过来说:“我那边都完成了。”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还以为这孩子凶多吉少,没想到啊,真挺好的。”
“是啊,就是他父母不知道去哪里找孩子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