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小青梅（九）
余晖捂嘴偷偷打了个哈欠，望了下还关着的午门，又环顾周围的官员，再次想念早上八点半上班的生活。
现代熬夜加班，加到凌晨一二点就够难受的了，但古代做官的更要命。为了上早朝得在午夜起床，穿戴整齐前往午门。到差不多凌晨三点，所有官员必须到达，然后等城楼上的鼓敲响，排好队伍，再等凌晨五点左右的钟声，宫门打开，官员队伍才能进宫殿，见皇帝行叩拜礼，再禀告政务或是议事。
什么凌晨四点的北上广，凌晨五点的太阳，从来就是如此，从来就不容易。
天星如坠，明月皎洁。
此时应发朋友圈：你见过凌晨三点的京城吗？
余晖无奈一笑，只得在脑海里自娱自乐。
宫门终是缓缓打开，官员们纷纷打起精神，整队步入那朱漆大门后的世界。
紫宸殿中。
站了不知多久，眼看早朝已近尾声，余晖一个侧步出来，朗声道：“臣，户部侍郎余晖有事要奏。”
“何事？”雕龙金座上的男子淡淡开口。他已到知命之年，依旧神采奕奕，双目明亮。
“臣近日核查户部账本，发现每年军费的开支约占财政支出的六七成。开销之多，却不知是否落到实处。”
余晖此话一出，兵部的人瞥一下这个又瞥一下那个，欲言又止。
“那便查吧。”
这位用篡位夺权的手段坐上龙椅，年号峥厉的帝王轻轻扫了眼百官，如是道。
“臣还有一事请求。”余晖接着进言。
“说。”
“臣在户部当职，对账目清楚，自然也有所责，所以臣请求陛下，允臣也有巡查之权。”
“臣以为不妥。”余晖话音一落，兵部侍郎站了出来，“历来查办这种事都是由都察院全权负责，余侍郎身为户部侍郎，有户部的公事繁忙，怎可让他抽身。”
“大栗人才济济，户部也并非缺臣不可。查办一事，臣自然不敢越权，只怕有冥顽不灵之徒要与户部纠缠，因此臣才恳求陛下，允臣出微薄之力。”余晖从容道。
峥厉饶有兴趣地望着殿中低眉俯首的余晖，“其他大臣以为如何？”
这时候，赞成的和不赞成的终于等到时机跳出来，这个说几句那个说几句，活像一场大型辩论会。
光这事就说叨了半个时辰，听得峥厉不愿再听，一挥手，“余卿一片赤诚之心为大栗，朕允了。”
这早朝才在有人喜有人忧中落幕。
回到家中，余父的脸色相当不好，看着眼前这个看不透的儿子，气道：“你想干什么，查贪污受贿？这种事是你能干，你该干的吗？”
“爹，别生气，喝茶喝茶。”余晖把桌上的茶盏捧到余父面前。
余父的鬓角已经花白，都快古来稀了，这些年里在官场打滚练出的手段什么都有，唯独对自家孩子无可奈何。
余父拿过茶，看了茶一眼，又看了貌似温顺的余晖一眼，抿了口茶，“晖儿，有的东西不露出来，一派富丽堂皇，一旦露了出来，完全污浊不堪。这个道理你不清楚吗？”
“我自然懂，爹您放心，我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晖儿啊，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爹也干扰不了，只是切莫引火烧身。”
“我知道，这事我心里有数。”
余父能当上尚书，现在又封了相，自然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他会办事，但也会贪。能贪的，可以贪的，多多少少会贪些，栗国的官吏俸禄少，人心又不足，这要大范围查起来，没几个清官。
官字是顶着大帽的两张口，上下连起来一起吃。今天查兵部，说不定哪天就查到户部，余晖这简直是在坑爹。
但他不是真想坑爹，他虽然知道余父并不清廉，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清廉就是了。他不是来反腐剧里当男主的，他有明确的目的，不能顾此失彼，何况身处小说世界，在这闹腾对现实毫无意义。他先前去歧州赈灾，仗着自己尚书公子的身份，才得以让人不敢恣意妄为，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他搞出这事来，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季佩吟。想山水不相逢，就算他余晖答应，可他病床上的妻子还要不要救了。
真难啊。余晖心里苦。
而远在边疆安西都护府的季佩吟，正和王司马、张录事吃着饭。
“可怜我们三啊，辛辛苦苦地考试，现在吃的啊，没几块肉。”张录事看着桌上清淡的饭菜苦笑。他是武举探花，此次武举入仕的前三名都被派到安西都护府任职。
“谁让我们只有一身蛮力，从来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要是中了科举的探花榜眼状元，现在在翰林院修书编纂，就算一样吃不到多少肉，也能少受几分苦。”王司马一脸羡慕。
“两位兄长不要妄自菲薄，大将军也好，尚书丞相也好，都是从这些小地方，难熬的地方磨练出来的。咱资历太浅，自然还享不到福，但相信只要我们能熬出头，有咱兄弟的好日子。”季佩吟却是淡定地把青菜夹入碗里。
“李兄弟说的也是，其实我们都是小户人家出身，苦吃多了也不怕。唯一有些难受的是思乡之情，我妻带着幼子幼女侍奉双亲，让我挂怀啊。”王司马垂眸，语气里满是思乡之情，嚼动的嘴停了下来。
“我也是，只是我父亲走得早，留下寡母，我妻又只生得两个女儿，现在我还未能给张家留个后人，就这么来到此地，哎……”张录事道。
“还是那句话，能熬出头，以后也能给家人过上好日子。”季佩吟只得这么说。
“是啊。”张录事无奈一笑，“不过不知李兄弟家中如何？”
“对啊，这么久，还未曾听李兄弟谈起家人。”王司马也跟着好奇。
季佩吟吃了口饭，语气平淡，“我双亲福薄，早走了，是我大哥把我带大，他在富贵人家当差，没得空闲。”
“原来如此，李兄弟也是苦命人啊。”张录事叹道。
“没有什么苦不苦的，命而已。虽然失去双亲，但我这大哥好啊，教导我，照顾我，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报答他。”
“我老王看人有几分准，李兄弟不是等闲之辈，所以要报答兄长，日后定能，倒是我们，以后可能要仰仗着你了。”
“是啊是啊。”
“二位兄长言重了，愚弟涉世未深，行事直莽，还需二位兄长提点。”
“哪里哪里，来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