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孙老师，你知道广州在哪里吗？”
温红燕走前和幼儿园打了招呼，即使做好准备，姜夏突然的发问让孙离有些手足无措。
“广州么，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需要坐车吗？”
“当然。”
“要坐多久？”姜夏掰起手指数，最终伸出五指，“五年够不够？”
孙离哭笑不得，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你看老师的手表。”
“还记得老师教得怎么数数吗？”
姜夏点头。
“数给老师听听。”
“一、二、三、四、五……”
“这根针指到这里，坐车就到了。”
姜夏抬起头，黑碌碌的眼睛瞬间泛起泪花，“老师，我想妈妈了。”
还没等孙离安慰，姜夏就放声大哭起来，中午午休的时候也在哭。
谢子皓隔床生气地喊，“吵死了！”
孙离把姜夏抱了出去。
她拿出自己的琵琶，每次她坐在教室门口弹琵琶，姜夏都拎着小板凳凑过来听。
“老师弹给你听好不好。”
姜夏哭到岔气，一边摸眼泪一边摇头。
“听了就不想妈妈了。”
姜夏还是摇头。
“哭着想妈妈的不是好孩子哦。”孙离说。
姜夏这才点头。
因为姜夏老是哭，孙离把她安排到江夏的旁边。
据她观察，班里的小孩只有江夏最安静，安静到她怀疑过江夏是不是有自闭症。
他很少抢玩具，甚至不和同学玩。
因为他不爱说话，班上的小朋友会自动避开他。
江夏的妈妈说，江夏是个正常的孩子，只是天生不爱说话。
放学了，姜夏是倒数第二个被接走的。
她走的时候，江夏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远方摇晃起双腿。
奶奶一手牵着姜夏，一手拎着一个袋子。
一路上，奶奶不停地弯腰捡瓶子。
姜夏看在眼里，突然松开奶奶的手。
电线杆下面有个空的矿泉水瓶。
姜夏跑过去，正准备弯腰，一只脚出现在视野里，啪的一声，矿泉水被踢出几米远。
姜夏抬起头。
罪魁祸首谢子皓笑嘻嘻地看着她。
“小夏，快过来。”奶奶朝她招了招手。
姜夏跑过去。
奶奶牵着她的手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第二天，谢子皓捏起鼻子冲着姜夏大声道：“怪不得这么臭，原来你家是捡垃圾的！”
大家虽然不懂，但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似乎也真的闻到了臭味。
姜夏脸一阵白一阵红。
“小夏，你家真的是捡垃圾的吗？”和姜夏关系好的同学问她。
姜夏想到奶奶，点点头。
“可垃圾很臭诶。”同学捂起鼻子。
姜夏勾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孙老师进了教室，让大家坐好，今天要学习新的声母。
姜夏感到很难受，但又说不上来哪里难受。
她余光瞄到同桌江夏，他的文具盒摆在最右上角。
姜夏更难受了，拖着板凳往外边挪。
晚上回家，姜夏吵着要洗澡。
“吃了饭再洗。”奶奶在昏暗的厨房里做饭。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在黑暗里发着冰冷的光。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洗。”姜夏第一次犯浑，死活要拽住奶奶的衣摆往厕所去，奶奶手上的刀差点砸在脚上，气得她一巴掌打在姜夏背上。
姜夏呜呜呜地哭起来。
姜春在客厅吼，“烦不烦，吵死了，我要听不见了。”
“怎么回事？”爷爷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
奶奶叹口气，叫爷爷盛饭，抱着姜夏去了厕所。
天一黑，姜夏又开始想妈妈。
她躲在被子里，咬着拳头小声呜咽，渐渐地，控制不住，声音越来越大。
奶奶掀开小被子，把她搂在怀里，“小夏乖，小夏乖，我们不想妈妈。”
第二天一早，奶奶给姜夏穿好衣服去下面条，姜夏扯着自己的衣领闻了又闻。
姜春在门口穿鞋子，爷爷背着书包等她。
姜春见姜夏过来，皱起眉头问：“你在闻什么？”
姜夏像做错了事，手背在身后。
姜春站起来，凑到姜夏跟前嗅了嗅鼻子。
姜夏紧张极了。
姜春狡黠一笑，“臭死啦！”
姜夏脸上的血色顿时全无。
姜春蹦跳着跟着爷爷出门了，奶奶把面端出来，姜夏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小夏快吃，不然要坨了。”奶奶说。
“奶奶。”姜夏望着她
“怎么了？”
“我不想去上学。”
奶奶楞了一下，“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姜夏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快吃面，吃完奶奶送小夏去幼儿园。”奶奶把碗推到她跟前，“我们小夏乖，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才能赚大钱买棒棒糖吃。”
姜夏埋头吃起面，脑子里想的是她再也不要喜欢吃棒棒糖了。
孙离第一个发现姜夏变得沉默寡言，她还发现几乎没有小朋友和小夏一起玩。
每到玩具时间，姜夏和江夏成了班上唯二两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
孙离找来了江夏。
她酝酿半天，试探性地问了几句。
江夏很聪明，“她身上没有臭味。”
五六岁的小孩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孙离立马给谢子皓的家长打了电话，让他务必来办公室一趟。
接着，孙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抱起了姜夏。
“小夏好香啊！”
姜夏捏着手心不知所措。
所有人好奇地盯着姜夏和老师。
老师的话犹如圣职，大家使劲耸鼻子闻。
“老师，是柠檬味的！”
“明明是橘子味的。”
“不对！是玫瑰花香！”
姜夏紧抿的嘴唇总算放松，孙离把她放下来。
“不只是小夏，每个小朋友身上都是香香的。”
“真的吗？”有人问。
孙离用力地点头。
“孙老师，那我是什么味道？”
“老师也不知道，不过每个小朋友身上的香味都是不同的，独一无二的哦。”
“你是什么味道？”前面的小朋友转过来问江夏。
姜夏把他俩看着。
江夏说：“没味道。”
“不可能，孙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
江夏低头，看样子是不准备回答。
问他的小朋友撅起了嘴。
“青草。”姜夏突然道：“是青草的味道。”
江夏抬头。
“是吗？我闻闻……真的诶！”
从妈妈走后，这是姜夏第一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