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姜夏——”
“给我倒杯水！”
听见姐姐的呼喊，姜夏从卧室跑出来。
“倒水。”姜春一边看电视一边下命令。
“不要。”姜夏反驳。
“快点！”
在姜春的怒视下，姜夏极不情愿地拿起水杯。
“说多少次了，坐远点，早晚看成个瞎子！”温红雁把姜春赶到沙发上去。
“姐姐，水来了！”看见温红燕从厨房出来，姜夏刻意喊得很大声。
“一天就知道使唤你妹妹。”温红燕又气又觉得好笑。
姜春抱着杯子一边喝一边往旁边挪，给姜夏腾出个位置。
两姐妹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电视来。
姜夏看得似懂非懂，姐姐笑她也跟着笑两声。
“再见了妈妈”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奖”
“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正摇着月亮船在银河上远航~”
姐姐大声跟着片尾曲唱起来，姜夏也跟着哼哼唧唧。
片尾曲放完，姜春指着茶几，“换台。”
姜夏梭下沙发，一直摁换频键，直到姜春说停。
半个小时后。
“姐姐，我想看动画片。”姜夏说。
“不行，我要看大长今。”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
姜春一爪抢过遥控板，姜夏不让死死攥住。
姜春比姜夏大七岁，姜夏当然抢不赢她。
姜春抽走遥控器的时候，姜夏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额头撞到了桌角，痛得她呜呜哭起来。
“又哭！我又没打你！”姜春指着她吼。
温红燕听见哭声从厨房走来，“怎么又欺负妹妹？”
“我没有！”姜春瞪着眼睛吼。
温红燕把姜夏抱起来看，“这么大一个包，”她瞪向姜春，“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说了我没打她——！”姜春跳下沙发冲回卧室，把门摔得砰的一声巨响。
“你要反天了是不是！”温红燕吼完姜春，回头安慰姜夏，“没事了没事了，妈妈给你揉揉，不痛啊。”
姐妹俩争吵过后，互相没有说话。
姜夏洗完澡后，没忍住裹着毛巾跑去了姐姐的卧室。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姜春停笔抬眼。
姜夏僵在原地。
“干嘛？！”姜春放下笔。
姜夏抿了抿唇，尴尬地笑笑。
“你怎么不穿衣服？”姜春扯开板凳起身，打开衣柜给妹妹找衣服。
姜夏好奇地看着课桌上摊开的本子。
不认识的字，满篇的贴纸。
“不要动我的歌词本！”姜春提醒她。
姜夏瞬间缩回手。
“快过来我给你穿衣服。”姜春喊她。
姜夏乖巧地走过去。
“手自己拱出来。”姜春给她睡衣扯平整，注意到她额角，“还痛不痛？”
姜夏摸了一下，点头。
“还不是怪你自己。”姜春噘嘴。
姜夏犹豫了一下，又点头。
“听说你今天尿床了。”姜春叉着腰准备教训她。
姜夏不吭声。
“都中班了还尿床！”姜春学妈妈的口吻。
姜夏头快埋在地下了。
姜春故作老成地叹口气，伸手去摸她的头，“下次不要再尿了哈。”
姜夏点头。
“你去给我倒杯水吧。”姜春说。
姜夏瞬间抬头，跑去外面，留下“吧嗒吧嗒”拖鞋踩地的声音。
尿床后的一周姜夏没有再睡过午觉，尽管很困很困了，她也努力睁大眼睛。导致下午老师教唱歌，她一个人躲在后面靠在墙打瞌睡。
孙老师发现了这个问题，以为是对床谢子皓调皮捣蛋太吵，和生活老师一商量，把江夏换了过来。
“姜小夏，你一天烦死了，不仅尿床还打小报告！”谢子皓被勒令离开能和好朋友说话的床位，非常生气。
面对谢子皓的质问，姜夏怯懦糯地反驳：“我不叫姜小夏，我叫姜夏。”
“管你叫什么，你再敢给孙老师告状，”谢子皓比小夏高一点，说起话来气势十足，“看我不收拾你！”
姜夏被吓到了，往后连退两步。
“你要收拾谁？”孙老师黑着脸走过来。
谢子皓顿时泄气。
他耳朵突然耷拉下来，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姜夏没由得笑了。
谢子皓趁孙老师不注意，举起拳头挥了挥。
姜夏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小朋友们，睡觉啦，我们都是木头人——”孙老师见每个人都爬上了床，开始发号施令。
大家齐齐接下句，稚嫩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不许说话不许动，1——2——3！”
教室瞬间安静。
连调皮捣蛋的几个小猴子都安分了下来。
姜夏睁着黑漆漆的眼睛。
突然间，对面的人转了个身。
四目相对。
姜夏下意识想笑，但克制住了。
对床的男孩有双清澈的眼睛，像星星，像玻璃。
他没做任何动作，因为姜夏盯着他，他也看着姜夏。
姜夏抿起嘴。
过了几秒。
“江夏，你怎么还不睡觉？”孙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姜夏以为在叫自己的名字，吓得坐了起来。
“你怎么也不睡？”孙老师蹙起眉头。
他马上闭上了眼睛，姜夏则不知所措地望着老师。
下午大家玩玩具，谢子皓故意把小皮球扔到姜夏身上。
姜夏被砸得惨叫一声。
“对不起哦。”谢子皓捡起球，朝姜夏做鬼脸。
姜夏气得面红耳赤。
看姜夏没有反抗，老师又不在，谢子皓更加过分地把球往姜夏头上砸。
砸第三次的时候。
球被人抢了。
“干嘛！”谢子皓瞪江夏。
江夏拍起皮球，“我要玩。”
“这是我的！”
“这不是你的。”江夏没理他，自顾自地拍皮球，“孙老师说了，一人玩一会儿地来。”
听他提孙老师，谢子皓更加来气，“就是我的！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
他一边吼一边去抢。
江夏抱着球不让。
谢子皓伸手去推他。
最后俩人扭打在一起。
姜夏站在原地尖叫。
很快孙老师闻讯赶来，把骑在谢子皓身上的江夏拉开。李老师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姜夏眼泪口水一包糟，李老师把她抱在怀里哄。
孙老师从不大声说话，小朋友紧张地盯着她，几个胆子大的小朋友开始告状。
“是谢子皓先打江夏的。”
“他去抢皮球。”
“对！他还用球砸小夏。”
谢子皓脸上挂了彩，他昂起下巴，两个鼻孔出气，谁都不服。
孙老师瞪他一眼，把两人带去了办公室。
李老师留下来安抚大家。
“小夏。”
“小夏？”
李老师喊出第二声，姜夏才回过神来。
她双眼泪汪汪的，早晨出门前妈妈扎好的小辫子被球砸乱了。李老师解开重新给她编。
其他小朋友继续拿起玩具玩耍，姜夏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老师扎得没有妈妈好，扯得头皮生疼。扎完等李老师走了，姜夏摸到头顶将发绳外扯。
立起的辫子瞬间耷拉下来，好在头皮不疼了。
终于挨到放学，姜夏等来温红燕。
她看见两个大人跟着李老师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江夏和谢子皓在里面。
“小夏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温红燕牵着她往前走一边问。
姜夏没回应。
温红燕低头一看，“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姜夏闻言回过头，“没、没有。”
温红燕也往回看，什么也没看见。
回到家依旧不见爸爸姜儒军。
“爸爸为什么还没回来？”姜夏问。
温红燕不知道这个不称职的爸爸有什么好惦念的，“明天回来。”
奶奶坐在饭桌前，长叹了口气。
姜夏看向奶奶。
奶奶以往慈祥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嘴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姐姐回来后被温红燕勒令做作业。
做完作业刚好吃完，吃完姜春就跳到沙发去看电视了，姜夏也跟着坐在旁边。
“小夏，给姐姐倒杯水。”姜春指挥她。
姜夏反射性跳下沙发，往厨房走。
路经饭厅，妈妈和奶奶在说话。
妈妈说：“这有什么办法，你自己的好儿子。”
奶奶没说话，长叹口气。
妈妈又说：“只是苦了两个孩子。”
奶奶看向坐在沙发上看得入迷的姜春，又叹了口气。
九月份的天很热，人像是在蒸笼里。
从那天开始，温红燕等小夏睡着会把电扇关掉，家里再也没有整夜开过电扇。
姜夏热醒了，哼唧几声。
温红燕拿着大蒲扇给她扇，“小夏。”
小夏睡得迷迷糊糊的，“嗯。”
“在家要听奶奶的话。”
“嗯。”
“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
“嗯。”
温红燕紧紧抱着小夏，热得姜夏手脚并用地把她推开。
天还没亮，温红燕就踏上了去广州务工的大客车。
姜夏是被奶奶喊醒的。
“小夏今天吃什么？”奶奶摸着她的手问道。
“吃——”
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姜夏瞬间清醒，她迷茫地看着奶奶。
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她的头。
“姐姐怎么了？”姜夏跑下床去找姜春。
她光着脚站在门口，看见姐姐姜春躺在地上打滚。
爷爷在一旁干着急，“上学要迟到了。”
姜春又哭又闹，“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爷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他朝着奶奶大吼，“都是你惯的好儿子！”
姜夏哇的一声哭出来，到处去找妈妈。
“小夏乖，妈妈去广州打工了，打工赚了钱才可以给小夏买糖吃，供小夏读书，念大学。”奶奶去抱姜夏，却被姜夏打开。
她哭喊着要找妈妈：“我不要吃糖，我要妈妈——妈妈——”
奶奶抱住姜夏，姜春仍然在地上打滚。
2004年9月13号这天，住在西街中楼二单元23号里的人哭作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