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一)
等烟花开演的那段时间,阿澈对我说,他看到了。
我的头疼又犯了,一时没能听懂他的话。我们都看见了呀,当时,虽然又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倪森和天杨姐还在上一秒的情绪中,勺子磕到台面那一刻,他们抓紧了对方的手,目光抵达那处后变得无比错愕。
这边更亮了,光走进了更宽敞的通道,争先恐后地跳过来。
眼见为实,但还是很难用此说服自己那是能亲眼所见、会真正发生的,就算偶然只是因为眨眼而失去了鸟儿的踪迹,大部分人是不是也会愣上几秒,实在在意的话是不是也会花上另外几秒意图找到它的飞行轨迹?
坐在那里的我,要更迟笨。那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无烟,无味,无闪光,没有声音;可能有过透明的状态,却被我粗心忽略了。回过神来,我们找到的只是一枝散开的玫瑰。
是那朵玫瑰——高高放在森与前台的,置于玻璃瓶中的,干枯的,后被打碎的,据说是森店长的“底线”。
我们围着一张椅子,天杨姐小心拾起玫瑰。谁都没有说话。困惑,难以置信,有那么一丝惊恐,还有什么如风平浪静下的海流在我体内流过,随即而来的是说不出的忧伤。
原来是她啊,我对自己说。
打破沉默的是永远靠谱的门铃。
天杨姐睫毛一颤,她只是下意识要去抓住什么那样望向我们,清了清嗓音说:“我去……我去开门。”
她把玫瑰交到倪森手里,低着头出去了。
倪森垂头,手中的花瓣干干净净,一碰即碎。
“你果然没有扔掉啊,店长。”我说。
他把手拢了拢,慢慢走向客厅。“谁说我扔了的。”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海边迎着风说话,不一会就飘散了。
“景澄。”我指了指。
景澄走在身边:“是白芷前辈。”
“哦——你们私底下都编排了我多少。”他开始有了点愤愤的语气,又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走到茶桌旁蹲下,记仇地说道,“温白芷啊,这人天天在散播谣言。”
“门都没进呢,就听到有人在讲我。”轻快的声音穿过走廊,一抹烟灰色出现在客厅。
“白芷前辈!”我一个惊喜的起身。
“呀!小樱,景澄,大家都在啊!”白芷前辈“真好真好”地点头,回过头去说,“店长怎么进来的?你们说开了?咦——又是爬墙?”
倪森翻着白眼道:“你是不……”刚开口,白芷前辈插进来了:
“啊——这个墙,怎么回事!”
她走进来客厅,走向我,笑着对我伸出手,余光忽而被外面灿烂的事物吸引了。后头的天杨姐露着淡淡的笑,抱臂靠在沙发边,她刚张开口,白芷前辈又被别样吸引了:
“这玫瑰?”她松开我的手想去抓,却被倪森不重不轻地拍了下。白芷前辈倒不觉得无辜,她摸着被打的地方,皱了皱鼻子说,“凶什么?不让碰就不碰?”
“所以,天杨和你说了?”她凑近倪森笑声问道,丝毫不避讳我在一旁。
倪森显出能量耗尽的样子,他侧头看了眼天杨姐,突然站起来把景澄、我和白芷都往外推。“温白芷,你带他俩出去玩会儿再回来。”他还不忘景澄正在充电的掌机,连充电线也一起带了出来。
白芷前辈被他这一下强势给唬住了,慌忙求助:“天、天杨,帮我拿下手机。”
“店长,不用充电器了。”景澄把线挂回倪森脖子上。
我在中间被挤得一阵胸闷,忍不住抓住景澄的手臂从他胸前往后绕了出去,边跑进屋边喊道,“等下,我带上水瓶。”
被赶出来了。“给大人们一些时间。”白芷前辈开着天杨姐的车,带我们去了附近的小公园。知道两人和好如初后,她疑惑道:“那不是好事么?怎么你俩闷闷不乐的?”
于是我们知道了那朵玫瑰的来历。
一年白色情人节,森与开张两个月前,倪森和天杨姐回来这边住几晚。中午两人在一起做饭,天杨姐切着菜事,忽然问道:
“说起来,你是不是都没给我送过花啊?”
“是么?”倪森没有不承认。
两人就此展开了激烈而没有意义的讨论,最后,择完菜的倪森拿着剪刀走出了厨房,没过几分钟他回来了,意气风发的,像凯旋的勇者。他放下剪刀,得意洋洋地把“信物”交到女子面前
那是两朵娇艳的红玫瑰。
天杨姐的脸也透出了红色——怒气涨起的红。她太生气了,那两朵玫瑰啊,是她自己院子里的,因为平时养料不足,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两朵。
冷战就此开始。
听完后,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景澄的神情多了几分怅然若是,啊不对,我们是真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确信——失去了一位朋友。不过,“失去”这个词是否准确?“她”应该也回来了,可真实的她又让过去的三天变得如此不真实,给与我一种虚空感,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脚点不到地。
这种不真实一直持续到晚上也不见消减。
傍晚,我们一起从家里出发,我们四人,谁也没有提及羊羊的事。我们在入口停下了,天杨姐说再等几个朋友。
大人们装模做样地问了问我们的暑期进程,然后说聊起了以往烟花会的盛况。
今年人也很多,小孩成群结队而来,被油炸和烧烤味吸引着,急不可耐地冲向最受欢迎的摊位。大人要悠哉许多——
“凌遥春,别跑那么快!”
一位女性经过我们身边时,朝着某个方向喊道。
大概也不那么悠哉吧,只要带娃娃出门,都是要操心的。我因为往事而感同身受。大家看着小孩奔跑的方向忍俊不禁,白芷前辈突然踮了踮脚尖,边朝一个方向招手,边拍拍天杨姐的肩膀:“欸,天杨,那不是——”
陈思言!
不是因为我对他积了什么怨,怪他实在有些招眼。金木条纹的衬衫,胸前一闪一闪的骷髅吊坠,发型散漫得恰到好处,实在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专门设计的,还是只是刚刚睡醒。
这份精致感,阅人无数的我当时就该感应到的!我恨铁不成钢地捶自己的手,眼睁睁看着陈思言笑容满脸地朝我们越走越近。
他笑得那么自然啊,毫无愧疚感,倒是旁边那位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向这边。
我和景澄同时看向倪森,我紧张地观察他的神情。果然他很气愤,眯着眼,眉毛都挤到了一起,随后又浮起一丝不解,扭头看向左侧的天杨姐。
天杨姐扶着右脸,把头扭到了一边。
“哥!”陈思言拉着南男子快步过来,称呼和前几日一样亲密,生怕气不死他。
倪森看起来游刃有余,伸手就把陈思言后面的男子揪了出来,说:“杜若,你不给我个解释?”
男子没有那天在养老院见到的顽强,他缩着脖子求饶:“哇哥,你不是说你不生气,见到面也不会对我动粗嘛?”
倪森挑挑眉道:“哦?原来你有看到我的信息啊?”
男子“啊”了声,抓住倪森松懈的时机逃到了陈思言身后,睁着无辜的眼睛轮流看了看天杨姐和完全在状况外的陈思言。
白芷前辈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收起手机站到我们这边,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我们转战到树头下凉凉的石头凳,店长他们四个一桌,我们坐在隔壁。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杜若是倪森说的那个和自己有几分像的表弟,因为不敢和家里出柜跑来求助天杨姐——他认为最可靠的人,至少可以先探探家里哥哥的口风。
天杨姐开始只让他顺其自然。在这节骨眼上,陈思言的奶奶(王玉奶奶)不小心摔了跤,入院住了两周。当时情况并没什么不妥,甚至一切良好,陈思言却紧张过头,脑子一抽就告诉了奶奶自己有恋爱对象了。这一抽后,他面对老人亲和的面孔,又怎么都说不出真实情况。
“所以找了天杨?”倪森问。
陈思言又露出那种有几分憨的笑,摇摇头说:“对啊,怎么知道一下就被奶奶看出来了,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自己的问题还尽想一堆馊主意。”
倪森转向杜若,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我就自己去努力啦。”杜若捶捶心口,神气十足,“天杨姐还好心说帮我们,怎么知道哥你一见面就翻脸了。”
“我怎么翻脸了?”倪森这回问的是天杨姐。
杜若圈住陈思言的脖子,一把把他拉近道:“这个人说你接受得很好啊,见到他虽然带□□味,但他坚信那都是兄长该持有的严谨态度,因为你还说,你很放心把我交给他。”
杜若说完这一串话后,一直没出声的天杨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倪森望天眨了眨眼,想起自己确实好像说过这样的蠢话。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问:“你最初是打算和我说的吗?”
天杨姐收敛了笑意,眼神变得柔软。“一开始啊,”她说道,“没找到理由。”
是羊羊,把误会都美好地串联起来。
注:这里王玉奶奶说的“问题”并不是指“txl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