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等到月见草出来,也没见到天杨姐。
“忘记和你们说,我今晚不回去啦。”电话打过去时,天杨姐抱歉地说道。她那边背景音很热闹,有潮湿的水声。“洛樱、景澄,今天谢谢你们啊,帮大忙了。”
“听说很多老人家都想把真花和小彩灯留在那里。”一码还一码,汇报还是相当愉快的。
“是啊,老师那边也和我说了。”天杨姐说,“总之超感谢,回去请你们吃好吃的!”
又是餐桌边,灶上放着热乎乎的咖喱,冷酷无情的锅炉上写着“小不点勿近”。景澄正在把白米饭盛到碟子上,羊羊正在用勺子把碗里的萝卜块戳成两半。店长的电话打着免提放在桌上,男士们此时都默契地把视线投向我。
自己问啊,我冲店长使了个眼色。
唉,被无视了。
“天杨姐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问。
“您哈哈。”天杨姐说,“明天应该就回了。我来泡温泉了,放纵一晚再说。”
什么放纵,放纵什么的,这可要不得,你看店长脸色都变了。我搬出轻松的语气:“是啊,温泉泡一泡,能赶走一天的疲惫……哎?天杨姐,你一个人去的?”
“没有啊。”大概是换了个场景,那边有断断续续的卡顿,“订婚……认识……请我一起……刚好……没修好……陈思言他……玩去了……我就和大家一起来了,再说……结婚结婚后就没机会了。”
随着天杨姐说到后面,电流声才慢慢消失。
“陈思……呃,思言哥没和你一起啊?”我问。
“哎,他?他总要加班,比较忙。”天杨姐很体贴解释道,“也不能怪他,工作没办法。”她对我么又说了些“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之后的话后,叫了声羊羊。女孩一直津津有味地对付咖喱,听到呼唤后猛然抬起头来,站起来靠近电话。
倪森帮她把手机拿了起来,取消了免提。羊羊“嗯嗯”地应着对面的话,在“拜拜”快要说出口时,倪森把电话“抢”了过去。
“傅天杨。”他叫了对方的名字,同时往外走去,但没几步又返身回来。
他放下了手机,回到餐桌上吃自己下午开始熬制到晚上的咖喱,心神不宁。
“去吧,店长,我们自己在这里。”我想不出什么打消他的疑虑的办法。帮不上忙,也不要拖后腿,起码做到最基本的。
他看看我们说:“你们可以嘛?”
“没问题吧。是吧,羊羊?”我低头问女孩,“森叔叔去找天杨姐,我和景澄哥哥和你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他们,一起回来?”羊羊慢慢理解着。
“嗯!森叔叔和天杨之间不是有一点点矛盾嘛?”
“矛盾?”她问道。
我也慢慢说着,“好像那天羊羊绑鞋带,不小心绑了一个很紧很紧的蝴蝶结,当时景澄哥哥是不是花了好些时间才把它解开?”
她边听边点头。
“现在森叔叔也要去解开他和天杨之间这个结。”
我用手指给她演示着,她听懂后双眼一亮,握紧拳头说:“当然好!爸——不是——森叔叔,羊羊等你带天杨回来!”
“好!”倪森笑道,“虽然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就算不用我带……”
女孩笑得很开心,好像事情已经成功大半了一样。她转向景澄问:“景澄哥哥,你觉得那个,难解开吗?”
景澄好像在走神,开口有些迟钝:“那天,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最后还是解开了。所以说,虽然时比普通的结难了点,还也会有办法的。”
“这么复杂的吗?”倪森忍不住吐槽。
景澄眨眨眼:“是啊,那样的细活交给我也不容易吧。”
“好像是羊羊特意留给你的,她很信赖地说,‘景澄哥哥肯定有方法’。对吧?”我坏笑着问道。
“是啊。”羊羊说,“因为景澄哥哥很聪明,所以一定能解决的。”
听到这里,我简直不能更认同地拍掌感叹,然后对倪森说:“看吧店长!没问题的!”
“但也有可能你会被不加理会。”景澄插口道。
“咳咳……”在喝水的羊羊听到这里咳嗽了起来。
“羊羊你怎么一直喝水?”我们才终于注意到了,倪森带头问道,“是不是咖喱的味道?”
“不是咳咳。”她赶紧说道。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倪森去找了纸巾过来,羊羊自己擦着眼泪说,“就是有一点点辣。”
“店长——”身为同行的我看不过去了,“有小孩子呢,你怎么能擅自做成辣的。”
“不是,应该是我没说清楚。”景澄帮女孩重新倒了杯温水来,“店长让我问过的。”
“不是不是,是我说,做成平时那样就可以的。”女孩擦好嘴巴,又喝了大半杯水才恢复到正常的声线,“我不知道这是辣的哈哈。”
她弯起的眼睛像倒挂在天上的月牙。倪森温柔地勾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头说:“是辣的呀。”
倪森出门时,脚边经过的酢浆草已入梦乡。
留下看家的小朋友。还有一人份的咖喱放进了冰箱,刷完锅碗筷碟,洗完澡后,大家回到客厅,大眼瞪小眼。
“羊羊要睡觉了吗?”我问。
“还不困。”大家并排坐到沙发上,她问景澄,“哥哥要玩游戏吗?”
景澄扫了眼凳子上的背包,说:“今晚不想打了。”
“噢。”女孩点着头,没有无理取闹的要求。
“看……看电影吧。”我灵机一动,又去把那袋子光盘拿过来,问道,“羊羊想看什么?”女孩手搭着膝盖蹲了过来,嘴里认着盒子上的名字。
“有想看的吗?”我见她迟疑的样子,问道。
“好像……”
我猜测:“难道都看过?”
景澄也坐了过来,拿过其中一张放在女孩跟前问道:“这个人,在里面演什么呢?”
蓝天,山草地,一个金发女子正在弹吉他。
“是不是……”羊羊磕磕绊绊地说起来。不算全部吻合,也不全是经典镜头,但一定都是女孩喜欢的,此刻映入她眼里的全是印象和回忆绘制成的悲喜交加——大部分是“喜”。
轮到我选了张,女孩亦能说出个大概。
“我今天说错了,景澄,这才是天使吧。”我抱住了羊羊,仿佛抱住一个令人爱不释手的宝藏。电影光盘地摆在桌面,我忽然有个主意,“要不我们玩‘你画我猜‘吧?!”
“猜电影?”景澄跟上了。
“对!我们把这里面的电影名写在抓阄的纸上……”我比着手指列出来,“抽纸的人画出和电影相关的内容,然后剩下的两个人猜。”
“要听上去好好玩!”羊羊听懂了,举起双手呼应着。
“阿澈呢?”我问。
“来呀。”
景澄中途接了个电话,写名字也就完全交到了我和羊羊手里。主要是女孩描述,我来写。写着写着,我再次惊叹女孩怎么观影这么多(相比同龄人多,以及相比不是电影爱好者)。
“嗯,就是以前跟着大家一起看的。”她这么回答。
然而我们都不清楚她的过去是怎样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我决定不再停留在此话题上。
“羊羊,我还有个提议。”我问道,“我们要不要把前面这些编号也贴到盒子上,如果忘记了可以去看看盒子?”
“好啊!”女孩欣然应许,“小樱你真好,你是担心我记不住吧?”
“嗯哼,景澄哥哥记忆也不好。”虽然称得上好意,被戳破时还是难免会害点羞。我把口头的力量分到手上,利落地裁出几张纸。
“我来贴!”羊羊说。
我把写好号码的纸放在中间给她,无意地问道:“欸羊羊,我发现,你怎么有时不叫我‘姐姐‘啊?”
“是吗?”女孩似乎自己也没意识到。
“对啊,刚刚你叫我——‘小樱‘?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你也是这么叫我的。”
羊羊抬起来,张着嘴巴傻傻地笑了。她“啊”地半天,才说道:“呃呃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那么叫了。”
“这样喏。”
“不可以?”
“没问题啊,就是问问。”我看着她把点点胶压在纸上,然后对应着贴到光盘。她拿着号码纸来回探头,撅着嘴,格外认真地完成着这项任务。我也因此不多打扰。
“我今晚也好开心喔。”倒是她又开了话题。
“怎么?”我问。
“就是这里,”她小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这里啊,今晚总是感觉暖暖的,很舒服。小樱,”她抬头看我,真挚的,“说不定,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实现了一个心愿。”
恍如有人将一个装满阳光的旧瓶子放到了我手里,她的纯真和诚实,让我分外感动,竟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她定然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对我回以花开的笑颜,重新埋头纸上。
景澄回来了。他站在沙发后说:“洛樱,明天要不要去烧陶那里?”他一定从我惊讶的表情中猜出我已经忘了这件事,便继续说道,“我找舅舅要了联系,和陶厂的联络人打了招呼。”
“去!”我拍拍羊羊,“去吗,羊羊?去捏陶。”完了又向景澄确认,对方看着我们颔首,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一起去,景澄哥哥!”羊羊说道。
“行,那我回复过去。”他转了下手机,动作流畅又酷炫,在屏幕上敲了几下。与此同时,羊羊也贴好了号码牌,另外写着名字的纸都叠好堆在桌面上,一切准备就绪。
“都弄好了啊?”他边问边朝我们走来。
“写好了!”羊羊握住小拳头说。
“那开始吧。“景澄询问的眼神望向我,坐下等着。
“开始咯。”我摩拳擦掌,做出捋袖子的动作,“来,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先画!”
那夜,不知名的远方响起叮铃声,也许是星星的欢笑,也许是两颗心的碰撞,或是猫咪回家时晃响的铃铛。无人知晓。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4年1月30日年三十晴转阴
洛桃把辣椒塞到我的饺子里了,她好像有什么原因,我不该朝她生气。
逃不掉,大家都在指责我的感觉。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