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门外站的是像邻居一样的小哥，灰色主调的t恤，双手捧着一个纸盒。
“快递啊。”倪森的话在后面轻飘飘传来。
“是快递。”景澄道。
“是快递！傅小姐签下字。”小哥托着包裹让天杨姐签收。“傅小姐这几天快递蛮多的。”快递小哥的笑很有活力，一点不敷衍。
“最近入了些新材料。”天杨姐接过来掂了掂，和快递小哥亲切地聊着。羊羊也跑了过去，她摸摸箱子，仰起头问道，“也是花吗？”
天杨姐低头答道：“应该是喔。”
羊羊一听，更加开心地要去抱快递盒。我想起昨天刚来时看到的一桌子花朵，觉得她这股快乐也不难理解。在我们来到之前，她大概是一直在天杨姐的“花桌”旁玩。
“今天你这真是热闹啊。”小哥和女孩打个招呼，又看看我们，继续和天杨姐寒暄几句。
我们就在后面观看，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对倪森说：“店长，你是时候肩负起父亲的责任了。”
“找打是吧？”倪森叉着手靠在墙边。
“不是。”我说，“其实就算没有人，她也会茁壮成长的，像发芽的豆苗，有点阳光，给点水，也能长得很好……”
倪森扬起唇：“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般见解。”
“只是想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我近似嘟囔道。
“喔？我以为你在说……”他双眼往左边一瞟，坏笑着。我紧张地看向本人一眼，连忙举起手叫停。
“店长，你在瞎说什么？”
“不是吗？”
“不是啊。”
“吼吼——”
“别乱开地图炮啊，店长。”景澄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挥了一拳在倪森肩膀，他往后面一靠，看回门口说，“有人来了。”
门口停了辆轿车，快递员已经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换成一个穿休闲服的男人在那儿。他的头发染了金色，皮肤有点黑，穿扮讲究、时髦，似乎连项链到领口的距离都是设计好的。
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脸，把手中的鸢尾花递了出来。
“我来啦，天杨！”他张开双臂给了天杨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声线温暖。
“早啊，思言，今天麻烦你啦。”天杨姐捏着花梗回抱了男子。羊羊在一旁玩纸盒，她抠着胶纸的缝隙往盒子里看。男子发现了她，笑眯眯地蹲下和她说话。
不约而同地，我和景澄都看向了倪森。他脸色淡定，浅翻了个白眼问：“干嘛？”
“don’tmind”是打气的话吗？我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羊羊立场比我要坚定得多，她搬起大一点的盒子挡在自己和男子之间，朝这边喊道：“爸爸！”
出乎我们意料，对此反应最大的是那名男子。他的刘海随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双眼睛像太阳流入的猫眼一样明亮，他是笑着的，朝天杨姐快速一回头，嘴唇轻启：“他、他、他是……”他快步走过来，从下往上一把抄起倪森的手，紧紧握住，“啊，你就是——”
倪森难说没被吓到，他上身僵直地后仰，下意识看向天杨姐。后者正和女孩走过来，她往里推了下男子说：“先进去，晒出汗了都。”
大家又回到了客厅。
天杨姐开了电视，给羊羊拿了些彩纸让她先在旁边玩。女孩拿着儿童剪刀和蜡笔坐到倪森的空位，把纸铺在小桌上画。
“倪森，陈思言。”天杨姐的手指左右摆动，“陈思言，倪森。”
“啊啊，你就是……”陈思言又拉起了倪森一只手，双手紧紧握住，激动得像和几年没见的兄弟偶遇一般，“倪森哥你好你好。”
“你好。”倪森满脸黑线，往日店里的悠然劲头荡然无存。
“你好啊。”陈思言停下摆手，但仍旧握住不放。他问天杨姐道：“天杨你和哥说了吗？”
“嗯。”天杨姐颔首，眼眸垂下转向别处。
“噢，那就好。”陈思言笑着说，“哥你放心，我会把人照顾好的。”
倪森一脸“你跟我说这个干毛”的表情，庆幸的是陈思言很快把手松开了，不然我还挺期待店长会有什么反应。
“哎，那这两个小朋友又是？”他挪了一步过来，整个人仿佛是由笑容和语气词构成的。
“和倪森一起来玩的。”天杨姐扬了扬下巴说，“洛樱，景澄。”
“噢，景\\澄，洛\\樱，你们好啊。”他念名字的语调抑扬顿挫，目光经过我后落到景澄身上。
我用仅我们两人听到的声音对景澄说：“要告诉他吗？”
“不一定吧。”景澄的头往我这边偏过些。
“难道三位都是哥店里的成员？”陈思言又问。
几秒的沉默后，天杨姐说：“是。”倪森瞥了她一眼，大约是想说“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然被无视了。
“哥真好啊，是团建活动吗？”陈思言自说自话的期间，大家也各自落座，他熟练地从桌上拿起一梳香蕉分给我们，“过几天有烟花看啊，咱们一起去吧。欸，洛樱，你给景澄。”他把剩下两根香蕉放到景澄手里。
“谢谢。”景澄接过来说，“我才是景澄。”
我终于忍不下去，笑了出来。陈思言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道歉了，然后跟天杨姐抱怨她怎么不讲清楚。
“所以说，今天是来玩捉迷藏的吗？”他问道。
天杨姐从喉咙里轻哼了声，问羊羊：“是吗，羊羊，一起玩捉迷藏？”
“对！”女孩从涂色的空当间抬起头来说。
“好啊！”陈思言鼓起了张，侧身挽过倪森的臂弯说，“那我要和哥一组。”
倪森大概是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无语的事，幸亏他心理素质良好，直到这时也只是用鼻子叹了一气，甚至想好心地解释什么。
“你家捉迷藏还分小队啊？”天杨姐就没那么见外了。
陈思言咬着腮帮子肉眨了几眨，“哦——捉迷藏，我以为你说的是‘警察抓小偷’。”
“你可别说话了。”天杨姐给他塞了个橘子，对我们说，“下午再开始吧？我先把手头的活儿忙完。”
“都听你的！”我说。
天杨姐回了我一个笑，起身往书房走了几步后刹住了脚，转回来朝陈思言一挥手；“陈思言，你过来帮我。”
“好好好。”陈思言边往嘴里塞橘子边小跑过去。
客厅只剩下了我们。
半分钟后我身先士卒：“他们感情挺、挺好的。”
景澄一副“你要做什么”的表情。
我受到了来自远方的鼓励，继续冲锋：“店长你也可以放心了。”
倪森拉远了凳子去翻茶几的抽屉，看似没有遭到打击：“你这个小兼职最近越来越猖狂了哈。”
我嘻嘻笑了两声。
“你们真的可以待到看完烟花？”他翻出一罐话梅和一扁盒糖，打开给羊羊神了过去。羊羊闻了话梅后，咽了口水，开心地拿了一颗。
“羊羊，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可以吗？”他轻轻问道。
“可以！”女孩睁着葡萄一样圆的黑眼睛，爽快地点点头。
“这几天，羊羊可不可以先叫我作‘叔叔’，或者‘森叔叔’，咱们先不要叫‘爸爸’，好吗？”
“为什么？”女孩含着话梅，被酸得皱起了鼻子。
倪森拿纸巾温柔地帮她擦了下嘴巴，继续说道：“我很高兴羊羊你能来找我，在来到这里之前，羊羊一定对这趟旅程做了许久准备，是不是？”
“嗯。”
“那我也是这样。”倪森说，“和羊羊一样，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和想明白一些事情，你愿意给我这个时间吗？”
女孩的表情很认真，她的眼睛像沙漠上的星空，忽闪忽暗。她似懂非懂，最后依然选择点头：“愿意！”
“谢谢你。”
倪森伸出了食指，女孩张开右手握住，她晃了晃，说：“那我就先叫你，‘叔叔’。”
“等下我们出去吃午饭，然后带你去买些衣服好不好？”倪森笑着问道。
“好啊，不过羊羊很喜欢这件。”她还特地用手抻了抻。她穿着还是昨天的裙子。
“嗯，这件裙子很漂亮。是不是天杨昨晚帮你提前洗好的？”倪森把女孩垂在大腿侧的裙摆盖回到正面，语速适中地问道。
“是啊，天杨等我洗澡完，都会帮我把衣服泡到有很多泡泡的盆里。”女孩说着还低头凑近去闻了闻，“香喷喷的！”
倪森哈哈地笑了，问：“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羊羊回答得不假思索，“像森林和花园。”
“很好。”倪森点点头，“那我们多买几件衣服，都让天杨帮你洗成这个味道好不好？”
羊羊高兴地说“好”。
等女孩把注意力放回彩纸上时，倪森露出了一丝“奸计得逞”的坏笑，他看向这边看戏不嫌累的我俩，朝我们勾了下指头说：“你们俩，家里电话给我下。”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3年12月24日tue晴
“他无私地奉献了一切，直到生命之花凋零。”
一个人的部分生命在另一个人身上延续，如果此段生命没有意义，那么请你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