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多少岁？”倪森站在柜台前讲电话。
又是下午时分，我正给排队的客人结算。话筒传出模糊的说话声，倪森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点了下头问：“五岁，还是六岁？”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倪森皱着眉在纸上写了两个数字。旋开的门撞出叮铃声，好奇心旺盛的顾客凑过来，笑眯眯道：“办生日会啊。”
倪森继续记了几条，字迹逐渐潦草，他放话筒的力道有些重，但顾客并未因此加快离开的速度，反而问道：“店长这里还帮人过生日啊？”
“有啊。”倪森深呼吸，说道，“提前和我们说声就行。”
这位顾客很满意这个答案，在柜台的盒子里抽看森与的卡片。
我拉着单据条问：“有人要来庆生？店长？”
他两指一弹，把那张纸推了过来。森与的派对举办通常有两类，一种是我们常见的“吃到一半出来吓你半死”型，顺手录下你的黑历史余生不时拿出来晃晃；另一种是“今夜主角是你焦点全是你”型，又称“包下全场累死店员”型。而刚电话里的顾客极其明智地选择后者。
“有什么难处吗，店长？”见他些许不耐烦的样子，不明状况的我问道。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白芷前辈走了过来，她扫了眼我手里的纸条，脸色稍变，“五六岁，那究竟几岁啊？”
“五岁跨越到六岁？”我猜测。
“也可能是五十六岁。”旁边那个拿了名片的客人说。倪森白了他一眼，抽掉他手里的卡片放回去道，“你家女儿有五十六岁啊？去去去，来一次这盒子被你弄乱一次。”
客人不在意地笑道：“给你做宣传啊，店长。”
“快回去上班吧你，当心扣工资。”倪森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做出驱赶的手势。
“没事没事，我公司附近在施工，摸鱼的好借口。”话虽如此，那人还是迅速带着一堆下午茶走了。倪森见人散去才回头和我们说，“订的明天晚上。晚点再一起说。”
恢复懒散的他重新接收柜台的工作，转回工作区的我一眼看见正在给客人点餐的景澄，他腰背挺直，手中书写的笔尖蘸上了阳光的色彩。他对我的视线有所察觉，向来一心不二用的他回了我个淡淡的笑。
距离那晚已经过了三天了。
那天次日大早收到倪森的短信，我才知道景澄帮我请了假。他的情绪没有过分失控，只是眼皮肿了些，眼圈红了些，脸上有泪痕，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阮麦冬兴许是猜到了大致情况，又或是出于各种原因，他没有追问什么。景澄把泡湿的画纸带了回去，写有联络方式的小卡片被扔进了门诊出来的垃圾桶，但这并非残忍的最终答复，他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他捧着菜单走过来吧台，我把店长的话告诉了他。
“生日会？”他说，“我来了后有过一次。那次不是生日会，是一对老夫妻的结婚纪念日。”
“上次啊，景澄说的那次，”路竹出现在出餐口，“是一次银婚纪念，听说他们年轻时会在这里约会。”
我听后很惊讶：“这里以前也是餐厅？”
“以前是杂物铺，人老人家是在这里工作。”司马大叔在厨房里说。
“真是浪漫啊！”我感概道。
路竹持续回忆：“他们请了许多认识的人啊，老少同堂，还有自己的老朋友，我的意思是就是字面的，‘老’朋友，懂吗？我们点了蜡烛，他们坐在拼起的长桌旁聊了很久的天。”
“我们上完菜也没啥特别要做的，后来他们弹琴唱歌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玩了。”司马大叔补充。
“店长还和那位爷爷合唱了一曲。”景澄说。白芷前辈在这时过来了，她用餐牌敲了敲景澄的脑袋，轻声剧透，“这次没那么轻松了。”
“怎么样？”路竹问。
“很多小孩。”言简意赅，直中要害。
但老人的聚会是回忆，儿童的派对更多则是创造。晚上倪森复述的情况和常规的生日会没太大区别，都是庆祝，会闹腾，是没有逻辑的欢乐。只是还是有所不同，这个“不同”多少让我们有了疑惑，和唏嘘。
回到更衣室我才看到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樱桃妈妈，最近半个小时。
“喂？”我回拨过去，“妈，怎么了？”
“樱樱？桃子有没在你那啊？”樱桃妈妈听上去很焦急。
“没，她还没回去？”
“没有，我现在去奶奶那边，看她在不在半路。”那边细小的风声，樱桃妈妈应该是骑在电瓶车上，“樱樱你回来的路上留意下，回家里去等她，不要在路上乱晃。”
我匆匆换上衣服，翻了一遍通讯录后又退了出来，输入洛桃的号码，一阵忙音。走廊上迎面走来的路竹和白芷前辈正在讨论蛋糕的细节，我和他们匆忙告别，推开了后门出去。洛桃和我约定过晚上天黑后必须走大路的，我便回想近几天的对话，边跑回正门前，天高月明，今夜的蔓紫路要比那夜繁华。
我左右一顾，正准备往回的方向去时，有人从后面叫住了我：“洛樱。”我回头，景澄已经换回便衣，他正看着我，朝我大步走来，“怎么了？”
“我妹妹还没回家。”我语速很快，“我去找找。”
“你上哪儿找？“他跟了上来，试图让我冷静下来——即使我并没到手足无措的地步，“她今天出去了吗？”
“应该是去奶奶家了，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再去什么地方。”
“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我们平时聊天不多，不过……”我忽然笑了下，忧郁的情绪被回忆到小甜冲淡了些，“那晚不是很晚回去吗？她一直在我房间等我。”她甚至没有睡到洛樱的床上，抱着一只小熊公仔坐在床尾，明明困得要命还是坚持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说给我留的泡芙变软了，没那么好吃了。
想到这里，我猛地抬头，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不会又去买泡芙了吧？
“想到什么了吗？”景澄低头问。
“她……阿澈你知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新开的烘焙坊？”我们停下来站在了路边，我又看了看手机，樱桃妈妈那边还没有消息。
与景澄的问答很少会让我失望，他很快说：“是，但有一公里多啊。”他点开了地图，我仔细看上面出现的路标和建筑，说巧不巧，那也是洛樱奶奶家附近，只是和洛桃平时回家常走的路不一样。
“去看看吧。”我们同时说了出来，我又道了感谢，伸手正准备招车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洛姐姐？”
我扭过头去，安昼穿着常穿的背带西装，同样一脸惊喜地看着我。
“安昼。”我过去拉了他一下，又气恼又担忧，怎么这些小孩个个这么晚都还呆在外面？
景澄走过来问：“谁？”
“啊，这是安昼，之前认识的一个小朋友。”景澄看上去很困惑，我把安昼拉到了灯光下。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3年10月25日fri雨
梦想再玩一场会被找到的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