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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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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谨慎的步伐渐渐变调了。

    周围的事物在他眼里似乎都有着无限的新鲜感,他像刚出巢的小鸟,好奇地左顾右盼。他告诉我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下午司机送他来,他在车上瞌睡过去了,期间听到些说话声,还有路上的车鸣声,醒来时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司机不见了,一起来的lisa也不知所踪。

    “车也启动不了了,我想大概是零件出故障,司机去找帮手了。”他讲话的思路很清晰。

    “你自己走了的?”

    “我等了很久了,那样也不是办法。”他皱着鼻子揉了揉额头,“等去到奶奶家就好。”

    看来我们都无计可施,把他送到家是最直接的方法。我又问他lisa是谁,他说是一只狗的名字,是他的好伙伴。

    “姐姐,你知道拉布拉多是什么样子的吗?”他问。

    “嗯,有看过喔。”我说,“lisa是一只拉布拉多?”

    他开心地点点脑袋,有点羞涩地问:“姐姐,你能不能让我看看拉布拉多的图片啊?”当然可以,我按开了浏览器搜索。

    他很是兴奋地等待,看到图片后,纯真的笑容落到了他天使般的脸庞上。

    我由他拿着手机看,自己边走边作自我介绍,然后我问:“你读几年级了?”

    “我12岁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很礼貌地看向我,“洛姐姐你好,我叫安昼。”

    “安昼?”路上歪斜躺着我们长长的影子,我问,“白昼的昼?”

    他双手捧着手机,说是。

    熟悉的名字敲开了记忆的匣子。安昼,未来世界里著名的抓拍摄影师之一,我因工作有幸和这位名扬四海的摄影师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多相熟,但安昼本人确如传闻一样,恣意,优雅,不是装模做样的人。

    我端详着男孩的相貌,试图思索其中的可能性,可有部分记忆始终被雾笼罩,难以看清。

    经过书店再走一段路,安昼拉了拉我的手臂,指着前面一幢房子说,“就是那儿了!”

    华灯初上,我跟着他走过去。隔壁家拴住狗屋旁的狗站起来冲我们吠了几声,安昼向那只大黑狗招招手,停在自家门前说:“到了。”

    车库里停了车,不过看不到屋里的光景。安昼朝我鞠了个半躬,邀请我一同进去晚餐。

    “不用不用,你快进去吧,别让家里等急了。”想起电话里冷酷的女声,安昼的父母肯定也是着急的,所以才会对疑似诈骗的电话有过分的抵触。我催促他去按门铃,他把食指放上去压了压,脸上浮现出疑色,我看出他还加了把力,老式的按铃还是没能下去。

    “我试试。”我走上前,果然按钮有点紧,但对于成人来说是绰绰有余。

    里面很快传出回应声。从门缝看到里面出来的人的半个头,趁安昼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拍了拍他,和他说了声“再见”,迅速转身离开。

    我躲到不远处,过往的人正好掩护了我。

    出来的是位老夫人,很高,没有驼背。安昼在她旁边说了什么,她又走出点,在门前左右张望一片刻,最后和安昼一块进去了。

    对安昼的身份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不过他平安到家,能算安心了。

    洛桃对餐厅的制服很感兴趣,在我表示不会穿着这个出门后,她对此深感可惜。

    工作之后,一般都不会想穿着制服出门的好吗!

    饭前,她势不可挡地帮我晾洗了衣服,虽然洗得马马虎虎,褶子都没扬开,不过已经很不错了,你也不能叫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对着一个小孩吹毛求疵吧。

    百般聊赖时,我在房间看了看书,做了点洛樱的暑期作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打工的第一天,我和樱桃妈妈打好招呼,早早骑车出门了。

    大清早里,车轮驰骋在松柏路上的感觉,真是久违!

    我头一回去森与是在什么时候呢?高二刚转学过来,我本来就吊车尾的数学更加跟不上节奏,鉴于他们上的内容快了半本书,我理解能力也不算好,只能周末上补习班。

    那晚我从补习社出来,天早已不知不觉下起了蒙蒙细雨,隆冬的空气弥漫着炭火的气息。说来也巧,不管是我的家、补习社,还是洛樱的家,距离森与都不算远,加上森与就在繁荣的地铁口附近,进出很方便。话虽这么说,我当时并不了解这些路线,没带伞,我想的只是趁雨小,冒雨去坐车回家未尝不可。

    不管体积多小,冬雨终究是冰冷的,防雨的大衣帽子也有点湿了,站口就在前面,我不禁又加快了脚步。快到达时,旁边有人扯过了我,一把大伞撑在我的头上。

    那就是景澄。

    别误会,我和他不是这么认识的。我们两个的家那时刚好在同一层,一层两户,所以也是邻居。除此之外,我们也是同个学校的同学。

    “果然很喜欢淋雨吗。”在雨里拦截了我,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没有人喜欢一直淋雨,虽然这感觉很不错,我这么纠正他。

    “哈哈抱歉,”他说,“既然这样,反正我们住得挺近的,再有这种情况你就找我吧。”他提议我们可以先去吃个晚饭,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妥,便跟着他去了。

    去的地方就是森与。

    他甚至在饭前看了我的补习作业和笔记,给我勾了做错的地方和重难点。阿澈的数学很好,即使是理科生,对待文科数学时也很注意采用简洁易懂的思路。不上补习班后,我也总是倾向寻求他的帮助,慢慢地相处也就多了。

    老实说,那时的我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脾气自问也称不上好,许多时候都是以我为主,等事后反思,才知道那样的自己会是人难堪,那样的自己是会伤害到别人的。

    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要学会进步的。

    不到九点的森宇门可罗雀。我绕到后面,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出来时,休息室已经亮起了灯,景澄坐在方桌旁,手机磕在桌面上翻转。

    “你来啦!”我提着早餐直奔过去,坐到他对面,“你也这么早!”

    “不是说九点吗?”他斜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都九点过七分了。”

    这可真是景澄的作风。我把多买的饺子拿出来,毕恭毕敬推给他时,收到的是他一句“赶紧吃完开始”。

    “你吃过了?”我大口咬着肉少汁甜的包子,打开了樱桃妈妈煮的豆浆。

    “嗯。”他不为所动摇,干坐着等我。

    我的自制力还是不如他,视线控制不住地偏向他那边,在心里描摹着:是按当时学校标准的发型,放平手掌一抓,露出来的大概只有半个指节的长度。高三前教导处对学生仪容仪表都抓得挺严的,以前他总是忘剪头发,我在走廊上见过几次他和同学被体育老师逮下楼的场面。

    高中毕业后就自由多了,他也彻底放飞自我,头发总是不经意就留得长长的。

    不过……

    “阿澈,我觉得你长发更好看。”习惯牵引,心里话脱口而出。他看过来,我连忙改口,“当然不是说你现在这样不好看的意思,只是……只是我一个想法。”

    他好像认为这是再无所谓不过的事情,收起手机问我,“吃完了吗?”

    “吃完了!”我仰头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跟着他站起来,经过墙边看到值班表,我惊呼,“阿澈,你看值班表有我。”

    他倒回来到我身旁,我指着我的那行,雾紫色的,“店长真有效率啊!噢,我们两个的时间很多重合的。”

    日工作时间不算长,还有一天休息,不愧是森店长。

    握拳激励激励自己,我正想叫上景澄离开时,听到他问:“你为什么叫我‘阿澈’?”

    啊?我心虚地抿着唇,总不能说是叫习惯了吧?

    “因为……”我想起那时的自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的名字是这么个感觉,可是记不清是‘澄’还是‘澈’。”

    眼前的景澄听完后,没有像记忆里那样对我笑,也没有报复心极强地说“那我得叫你山风吗”,只是越过我走了出去。

    “你不喜欢吗?”我追上去。

    “随便你。”他说。

    “随便是什么意思?”我非得问清楚,“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先不这么叫了。”

    “称呼而已,无所谓。”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临时的铭牌给我,示意我自己写上名字。我正操作时,后门有响声,有人走了过来。

    “景澄来啦。”像精灵一样的声音,进来的女子染着烟灰色的长发。她站定在我面前,笑眯眯道,“这就是新来的兼职?”

    “是的!”这还是回来后第一次正面对视,好久不见啊,白芷前辈。

    “她是森与的领班,温白芷前辈。”景澄介绍。

    “欢迎你来喔。”她牵起我的手,问道,“你们是同学?”

    景澄看着我没作声。

    “白芷前辈你好,我叫洛樱。”后来和白芷前辈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故人重聚,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我是晏华,不是一中的。”

    “洛樱,很好听的名字。”她帮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同时轻声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我问哈。”

    “好!”

    “是个上道的孩子。”她又对景澄说。

    “这是在夸我吗?”我问。

    “是的,记得要叫我前辈,不要叫我领班。”她的笑如同温柔的春风。

    “领班?”这真是让我不解。

    “哎,记一过。”她拍拍我的肩膀,走去了更衣间。

    我惊愕地望向景澄,他也忍不住笑了,难得地安慰我:“别在意,记过了也不会怎么样。”

    “不是。”我跟在他后面,追问着,“那到底会怎么样?”

    “我没被记过怎么知道。”

    突然有人从旁边的房间探出头,“记过?不会怎样的喔。”

    呀!

    “早上好,路竹哥。”景澄和我停在了厨房的出餐口处。

    “早啊,景澄弟弟。”清爽的黑色短发,白色的厨师服,路竹怎么也在。我一脸的惊喜,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和白芷前辈一样向景澄问了一样的话。

    “洛小樱子啊。”他这奇怪的习惯是一直在的,他这么叫我,对我说,“被小白芷记过也不会怎么样的,她只会私底下记恨你一个星期,过了这段时间就没事了,你放心吧。”

    虽是这么说,但也不是没什么好嘛。

    我烦恼地看向景澄。这时又有人从厨房里出来了,他年纪比倪森路竹他们要大些,有点方脸,憨厚地对我笑:“记就记了,我被记过很多次了。”

    “司马你真是身经百战啊。”路竹说。

    “过奖过奖。”司马大叔还是这么可爱,他抱拳道,“话说我老婆昨天想给领班介绍对象来的,我已经代替领班拒绝了,你可得当心些啊。”

    “不是我说,嫂子也太……”

    “司马大哥!”亲切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路竹和司马大叔脸一下刷白,白芷前辈走了进去,给司马大叔记了一过,顺便交流今日事宜。

    景澄领着我撤离了,继续和我交代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

    十点过半,快到森与的营业时间了。

    “店长呢?”我问。

    景澄在搬灯牌,回头和我说:“他一般早上备完餐就回去补觉了。”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他再来?”

    “说不定。”

    “不愧是店长啊。”我擦了擦柜台,把上面的装饰摆整齐。

    “后面柜子上的那瓶花,你别碰。”他说着,进来拉好门。

    我转过头去,第三层有个素白的花瓶,两朵枯槁的花朵如同迷失到了撒哈拉,在炙热的沙里烘烤过,一碰就碎。

    “那是什么?”

    “让你被店长记大过的东西。”

    我轻手轻脚地从后面退出去,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平时我们几点上班啊?”

    “十点到就行。”他说。

    “那阿澈你一般几点到?”

    他瞥了我一眼,走去了餐饮区。

    晚间轮到我休息时,景澄给了我一个小蛋糕。

    “送我的?”我欣喜若狂,隔着透明口看里面甜美的芒果。

    他抱着胸说:“给领班。”

    “嗯?”

    “她是甜食控。”说完他就走了。

    我一拍脑门——对啊,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摘自洛樱的日记

    2013830fri晴

    快要开学了,新的班级,一定会是新的开始。

    从明天起,学会做一个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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