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诊二
“郎中，求求您帮帮我娘，我娘她生不出小弟弟。”小姑娘的话里带着哭腔，说着，又为妇人擦了擦汗：“娘，您要撑住，有郎中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头发湿透的妇人浑身颤抖着，她似乎没了力气，半睁着眼，微微点了下头。
喻芳忙放下药箱，给妇人把着脉，喻琳琅也努力回想着该如何接生。
对了。
吃饱，要吃饱才有力气。
“老人家，您快去煮几个鸡蛋来，煮鸡蛋最快，再拿床被子过来，这才三月里，还是有些凉。”
老婆子耷拉着嘴角，瞪了眼妇人：“这哪成？天底下又不只是她才会生孩子，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么？哪就精贵得要吃鸡蛋？”
“老人家，这没了力气哪生得出来？”
“嗨！我说贵人啊，咱们家可是不敢跟你们大户家比——哎哟！”老婆子的话还未说完，便眼冒精光，一把接过钱：“贵人啊，您等着，老婆子这就煮鸡蛋去。”
翠红有些生气，真想给那老婆子几巴掌，说得好像是给她家夫人煮鸡蛋似的。
喻琳琅摇了摇头：“翠红，算了！就当是我买了她家的鸡蛋。”
她着实是心疼这位妇人。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阎王爷跟前搁了张纸，她正好遇到这事，又是她家书生的治下，她做不到不管。
喻芳一边帮妇人顺着肚子，一边安慰着，她没为人接过生，可她见过张老爷爷为牛接过生的，要剪脐带，取胞衣。
小姑娘却是掀开她娘的衣裳，看了看下身：“娘，您撑住，我看到小弟弟的头了。”
喻琳琅又是一怔，看来这小姑娘也不是头一回接生。
不大会儿，老婆子拿来了三个鸡蛋，一手提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二妮子，鸡蛋拿去喂给你娘！哼！若再生不出个带把儿的来，看我咋给你说好听的！”
小姑娘没作声，忙剥开鸡蛋喂给她娘：“娘，鸡蛋来了。您快吃，吃了才有力气生小弟弟，生了小弟弟，阿奶才会高兴。”
妇人边吃鸡蛋边流泪，喻琳琅心酸也无奈，这时代的女人实在是难。
喻芳也放开了，妇人使着劲儿，她尽量托住孩子的头往外拉。
“哇——哇——”
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门外的喻琳琅脸上一喜：“生了，翠红，她生了。”
“生了个啥？”老婆子挤进了屋。
屋内，喻芳松了口气，剪断脐带，包好婴儿递到老婆子手中：“恭喜，婶子生了个儿子。”
小姑娘在妇人的耳边欢喜道：“娘，您没事了，生了个小弟弟，阿奶这回该高兴了。”
闻言，妇人哭了，眼泪直淌。
喻琳琅替妇人高兴着，大概她以后会好过些了。
喻芳净手后，留下了张药方，那老婆子敷衍地说了个谢，便乐呵呵地逗起小孙子来，倒是小姑娘认真地磕了几个头。
出了院子，约莫已到午时。
等在外头的熊大妮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绪，局促笑了笑，便领着几人朝河边走去。
河沟里，有几人正洗着衣裳，见喻琳琅几人衣着不凡，一老婆子站起身笑道：“几位贵人啦，看您们是县城来的吧？您们可别到大妮子家去，她家里脏着呢。”
熊大妮小脸胀得通红，回头看着喻琳琅：“夫人，郎中，您们千万别信她的话，我们家不脏。”
“哼！还不脏！你敢说你那死了的阿奶不是从窑子里出来的？生了个跛脚的不说，还把脏病传给了你娘！”
“你胡说！我娘不是脏病，她是受了伤。”
一个老婆子跟个孩子吵架，喻芳有些看不下去，却还是客气道：“老人家，咱们是郎中，医者父母心，去看了才知。”
“哎！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
“……”
几人上了坡路，绕过梯田。
地里桑枝晃动，熊大妮往那处跑去，边跑边喊：“爹，爹，我请来女郎中了，走！咱们先回家。”
“好，好，来了。”
片刻后，背着背篓的汉子从地里拐了出来。
“熊大叔，是您！”
“姑娘，是您们！”
几人相互看着，皆感意外。
熊大妮有些懵，拉了拉她爹的衣袖：“爹，原来您们认识？”
“大妮，这是送咱们豆腐的恩人啦。”说着，熊二忙道：“两位恩人，快到屋里坐，实在是怠慢了贵人。”
“大妮，你快回去烧茶水。”
“诶。”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喻琳琅感叹这实在是巧，她没想到当初就送了几块豆腐，这大叔还记着的。
“熊大叔，老人家的身体可还好？您怎么没摆摊了？”
熊二怔了怔：“多谢恩人，我娘她—她走了，爹年纪大了，便没再上山了。”
“哦，熊大叔，实在对不住，提起——”
喻琳琅想要解释，熊老二忙打断她的话：“恩人，您快别这么说，我娘去了也好，也算是解脱。”
院子里，熊老头听说请来了女郎中，还是家里的恩人，忙腾开了晒着的药材，赶着蜜蜂。
几人在院外，就瞧见老头拿着树枝挥个不停，跟跳大神似的，熊二解释道：“恩人莫笑话，那是我爹，院子狭小，养着几箱蜂，怕飞来蛰了人。”
“嗯。”
“嗨哟！恩人啦，快到屋里坐，老天有眼啊，老头子还能得见恩人一面。”
这恩人前恩人后的，喊得喻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老人家，您言重了，这恩人当不起啊。”
熊老头拧起眉：“嘿！咋当不起？咱家老二总说，只有恩人您没拿嫌弃的眼神看他。”
“……”喻琳琅语塞，她打心底佩服自强之人。
熊二做请：“恩人，请到屋里坐。”
“诶，多谢。”
堂屋不大，陈设简陋，倒是墙上挂着几幅有些年头的字画，喻琳琅释然，能做出竹笛的人必定是有几分雅趣。
“恩人，您请喝茶。”熊大妮上了茶水，也随着她爹喊起了恩人。
“多谢。”喻芳端起她大姐的茶盏闻了闻 ，还好是白水。
见此，熊大妮怯怯道了句：“恩人放心，那杯是白水。”
喻琳琅也放心下来，她不能确实乱喝茶水。
堂中，几人说了会话，喻芳便去了隔壁房间。
房里已点上好几盏松香灯，照得亮堂堂的。
喻芳戴上面纱才掀开了被子，妇人面色羞愧，一番询问后，原来是在挑水时摔倒，被尖木刺伤大腿根部，这怪不得要请女郎中。
“婶子忍着些疼，伤口已化脓，要先把脓水给挤了再看看，严重的话，还得刮去腐肉。”
妇人抿着唇，点了点头。
熊大妮掌着灯，弱弱地问了句：“恩人，请问—娘这伤要不要开方子？”
喻芳抬头看了眼，她想起过去来，自己也曾这般小心翼翼过。
“要，你娘必须开方子，有喝的，也有往伤口上敷的。不过，大妮放心，这些药你都采得到。”
“谢谢恩人……”熊大妮连连道着谢，床上的妇人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