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快割快黄
烟雨蒙蒙，子规声声。
姐妹俩的笑声惊走了飞来的鸟，喻琳琅往上抬了抬斗笠：“阿芳，咱们阿奶是个识字的，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手中压着桑枝的喻芳一怔，随即笑了笑：“大姐，我也想知道阿奶的来历，只是爹从来都不让咱们问的。”
“倒也是，阿奶不说，定是有难言之隐。”喻琳琅心下想着，若是她阿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好了，能反杀回去享得荣华富贵多好，可又转念一想，她阿奶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能反杀回去的可能性极小。
“大姐，说到识字，你和我都是阿奶教的，可我总觉得大姐比我聪明。”
“哪呀？咱们家阿芳是秀外慧中，我心里清楚着呢，等你以后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儿郎呢。”
喻芳顿时红了脸：“大姐，你——你又打趣我了，哪有你这样的大姐？”
“阿芳，对不住啊，大姐错咯，以后不打趣你了。”喻琳琅忙哄着，小丫头还是个孩子，她确实不该这么说。
喻芳撅着嘴，嗔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大姐以后若是再说，我定要去顾二哥哥那告状。”
“你个妮子！要告状也得找阿奶啊，找他有何用？我可不怕他！不说了，咱们得麻利些，家里的蚕还等着吃桑叶呢。”
养蚕是个细致活儿，蚕不能吃带雨水的桑叶，下雨天摘回的桑叶，得把雨水给擦干，晴上几天，摘回的桑叶有了灰，要用蒜水过洗一遍，晾干水才能喂给蚕。
屋檐下，贺氏和王晴一脸着急。
见着两人回来，贺氏忙接过喻芳的背篓：“你们可算回来了，那蚕的头都晃老半天了，就等着吃桑叶呢。”
喻琳琅忙把桑叶倒在大簸箕里，拿过帕子擦起来：“阿奶，不着急！这叶片大，擦得快，若是铜钱那般大小的叶子，那才费事呢。”
“有人说要把咱家的桑树都变成大叶桑树的，老婆子等着呢，这说过的话，可别食言。”
“哈哈，阿奶，您放心，您家琳琅是绝不会哄骗老人的。”
贺氏嗔了她家野马一眼：“就你皮得很，尽会讨好卖乖的，幸好阿芳不像你……”
几人说说笑笑的，很快擦干了桑叶给蚕喂上，刚忙活完，就有人披蓑戴笠来了喻家。
“贺大娘，喻老幺……”
喻琳琅下院子开了篱笆门：“是三叔啊，快屋里请。”
“诶。”张老三应声，迈步进了院子。
“贺大娘，打扰了啊。”
贺氏忙招呼道：“成林，快坐！快别说啥打扰的话。”
“诶，多谢贺大娘。”张老三摘下斗笠放到一旁：“贺大娘，今儿我来是想看看您家蚕的，前几日听老幺说，今年您家的蚕是大丫头在养着，还说弄了什么石灰，蚕养得好好儿的。”
喻琳琅一听，便道：“三叔，您家的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张老三皱眉叹道：“哎！就是生了病，用了些法子不管用，爹让我来看看你家蚕咋养的，来你家取取经。”
喻琳琅进屋拿了些石灰，她还是别让人进屋看了，防着些的好：“三叔，咱家的蚕刚喂上，正吃叶子，您看不出啥来，要不我去您们家看看？”
“走！”张老三说着，就拿起斗笠戴上，喻琳琅跟着去了里正家。
几位婶子一脸愁容，见着喻琳琅跟了过来，忙把人引到养蚕的屋里。
里正皱着眉头，问道：“大丫头，你家的蚕有无这样？这些都是挑出来的。”
“大丫头，这些蚕可还救得回来？”
“咱们使了法子，可不管用。”
几人都问着，喻琳琅不作声，细细看了一番，竹簸箕里的蚕，大多尾角耷拉着，有些蚕还流着脓水打着滚，拉蚕沙都拉脱肛了，她知道，这蚕被有些人叫做蚕女，是养蚕人特别心疼的白虫子，几乎当作儿女来养的。
“里正爷爷，您家这蚕或许得了脓病，您们把好蚕和病蚕分开养着是对的，只是还得拿干净的簸箕过来，洒上石灰在簸箕里，把这些正养着蚕的簸箕给换下来，用花椒水给烫一遍，放太阳底下暴晒，养蚕的屋子要用艾草熏过，再洒上石灰水去毒，还要防着蝇子进屋。”
里正皱紧眉头：“大丫头，你刚说石灰水去毒？那咱家这蚕是中毒了？”
病毒也是算毒，喻琳琅点着头：“嗯，算是吧，里正爷爷，您是知道有些东西是有毒的，比如蝇子爬过毒果子，又飞进屋内爬在桑叶上，是不是就把毒给蚕染上了，蝇子还会产蛆……”
几人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以前就有过蚕茧被蝇子祸害的，所以夏蚕难养，后来干脆都不养夏蚕了。
“那大丫头，那这些选出来的蚕全不要了？”
“二婶子，像这种已经流水变黑的蚕就挖坑埋了，救不活了，其他的给撒上石灰看看，照样喂桑叶，能好过来应该就没事，只是到时候做出的茧可能是次等茧。”
听喻琳琅这么说，几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些，次等茧怎么也比死了强。
“里正爷爷，要不您把养蚕的法子教给村里其他人家，以后都照着这法子来养蚕。”
“成，那叫大家都到县城去买些石灰回来。”里正当即让他家儿子出了门。
……
从里正家回来，喻琳琅当即换下了衣裳，脓病是会传染的，她得小心些，让她没想到的是，下午有不少人来她家看蚕，这哪成，她全都给拒绝了。
天依旧下着蒙蒙细雨，那布谷鸟不停地叫着，喻琳琅在檐下学着针线活儿。
贺氏有些不放心，抬眼瞧着她家野马：“琳琅，咱家养蚕的那法儿管不管用？管用还好，若是不管用啊，那村子里的人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阿奶，您放心，管用着呢，这可是农书上写的，是祖宗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再说咱们家的蚕不就好好儿的么，没死几条呢。”
“倒也是，是阿奶多虑了。”
祖孙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王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不远处的树上，传来阵阵鸟叫。
这四声杜鹃的叫声，喻琳琅很是好奇：“阿奶，您说这鸟叫的是快割快黄还是擀面烧馍呢？”
喻芳噗嗤一声笑开：“哈哈——大姐，这是快割快黄啊，哪里就叫你擀面烧馍了？不过你这么一说，还有点儿像。”
“你个野马，这么些年了，连快割快黄都不知？这是催黄鸟，还有布谷也催着呢，每年约莫谷雨时节，快割快黄就开催了，桑树之上就有戴胜了，你们是没见过那戴胜的，星点花冠如若展开，犹如宝扇。”
一旁的王晴接过话道：“娘，我倒是见过几回呢，那戴胜鸟每落脚之时，便会展开头上的羽毛，还真像把扇子。”
喻琳琅觉得稀奇，她还真就未见过戴胜鸟，有机会她得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