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福还是祸？
喻琳琅却是不以为然：“阿奶，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哪就长舌了？赵老婆子那样的才是长舌妇！下午她那样骂咱家，以前也经常来欺负咱家，还把爹按地上打过，如今我咽不下这口气。里正爷爷的话说得很明白，咱家的人就是敷不上墙的烂泥，他今天能来解围全是因着顾家的面子，我问阿奶这话，不过就是想知道赵老婆子的痛处而已。”
顿时，几人脸色都不好看，喻成景更是羞愧难当。
好半晌，贺氏才道：“哎！阿奶误会琳琅了。你爹的性子是阿奶的错，都怪阿奶，从小叫你爹忍让，你爹也很听话，以致就成了这么个敦厚性子，也让你们也跟着受委屈。”
喻琳琅心知性子难改，接过话道：“阿奶，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爹的性子就慢慢改吧，以后谁再敢欺上门来，我定不会再忍！您们也别觉得我变了，要知道前几日，我从树上掉下去，全是李家的几个孩子害的，他们往树上糊牛粪，用石头扔我，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摔死了。”
闻此，几人怔住，贺氏很是愧疚：“是阿奶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你问的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这可是赵麻花儿禁忌，你知道就成，切莫去惹那浑婆子。”
“嗯，阿奶放心，您是知道我的。”喻琳琅点着头，赵麻花儿是村里人给取的外号，跟别人背地里叫她阿奶贺寡妇一样。
她舒了口气，都说打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她希望赵老婆子莫再来闹事，不然她偏要戳她的痛处！
翌日，天气晴好。
天刚亮，喻成景就背着油桐籽和两捆剥好的灯芯草去了县城。
喻琳琅的记忆里，她从未去过县城，她虽想跟着去，可实在没件像样的衣裳，她实在不好意思穿着这补丁重补丁的衣裳去县城。
于是给贺氏打了招呼，说上山捡柴去，实际上却是带着二妹和小弟去了乱石坡。
抬眼望去，树上还挂着些柿子，树干上的牛粪还在，喻琳琅心下难受，她说不出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乱石坡离村子倒不远，只因石头众多，放牛捡柴的很少来此，或许因着村里大多夭折了的孩子都扔到这里，这处的草便比别处的草长得好，每年到了冬里，村里头的妇人们都会结伴到此来割牛草，掉到坡下的她便是村里割草的人发现的。
喻芳觉得这乱石坡阴森森的，她又想起林婆子给她大姐叫魂儿的场面，心下有些害怕，紧紧拽着她大姐的衣袖，喻琳琅拍着她的手细声安慰道：“阿芳别怕，咱们看看就走。”
“二姐，你别怕！阿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白天呢，天上还有太阳呢，咱们不怕！”
喻子蕴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喻琳琅揉了揉他的黄毛小揪揪，一看她家小弟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大姐，那天我和爹在村子近处找遍了，阿奶和娘都急哭了，我和小弟也急哭了，以为你遇到拍花子的了。”
喻琳琅心下感动，拉过两小只的手：“对不住，大姐让你们担心了，你们陪大姐到坡下一趟，好不好？”
“好。”两小只应道。
三人背着背篓，从小路绕到陡坡下，草丛里还留有压过的痕迹，喻琳琅找了块干净的小石板放平，跪下磕了三个头，她是来拜小琳琅的，她应该心存敬畏。
两小只有些好奇，喻芳问道：“大姐，你这是为何？”
喻琳琅勉强笑了笑，扯着幌子道：“大姐是在拜山神，你瞧从上面的树上掉了下来，这至少得四五丈高，大姐没伤着骨头，就只睡了三天，定是山神保佑着呢。”
喻子蕴点着小脑袋瓜儿：“哦，那阿蕴和二姐也拜拜，多亏山神保佑大姐。”
“好。”喻琳琅应声，两小只是该拜拜的。
她环顾四周，这陡坡下的草还是青的，不似田边的草早已枯黄，她又抬头看了看天，无声说着：“小琳琅，你安心的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会好好活着，会好好照顾家人。”
“哎哟。”喻子蕴差点滑倒，身后的喻芳一把拉住他：“阿蕴，小心点儿。”
“二姐，草里有东西。”说着，喻子蕴从脚底的草里掏出个麻果子来。
喻琳琅眼睛一亮：“这是不是山药豆啊？
喻芳拿在手里瞧了瞧，“大姐，这不是山药豆，这是黄药子，山药豆的麻点没有这么多。”
“黄药子也好啊，快找找看，黄药子能卖钱也能吃啊。”喻琳琅说着，便在草坡上找起藤蔓来，黄独子有些地方叫黄毛芋，有毒，能入药，块茎必须煮得熟透了才能吃，藤蔓跟山药长得很相似。
喻芳高兴地招着手：“大姐，这里！”
“还真是，看这藤蔓，似乎还不少呢。”喻琳琅扒开草丛和杂木，她又叮嘱道：“阿芳，用刀掏土小心些！阿蕴，你就在草丛里捡麻果子，捡回去作种。”
“好。”喻子蕴就用脚在草里探着。
崖下草坡上的腐土异常松软，用刀掏也不费劲，没几下，藤蔓下就露出土碗大的黄药子来。
“啊！”喻芳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未反应过来喻琳琅怀里落进个东西，她忙抖到地上，原来是个浸满腐土的骷髅头。
再看她二妹已是脸色惨白，那手似乎连刀都拿不住了，她小弟也被吓到，蹲在那不敢动，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揽过她二妹，又顺手提过她小弟到一边，好好安抚着两人。
“阿芳，阿蕴，有大姐在，你们别怕！每个人都会尘归尘，土归土，那只是个头骨而已，再说咱们不是故意的，那孩子不会怪咱们的，过会儿大姐给重新埋起来，等过年时，到这里来给他们烧几张纸钱就成。再说这青天大白日的，咱们爷爷安葬得不远，他会在天上护着咱们的，你们说是不是？”
“嗯。”
“咱们家贫，虽说长在尸骨堆里的药材是不太好听，可这么大个儿的黄药子着实难得，这是咱们的运气，也是山神送咱们的。你们在这待着，大姐继续去掏，你们看着就是。”
“大姐，我去掏，我快十一岁了，我不怕。”话落口，喻芳咬着唇捡起镰刀回到草丛。
“大姐，我也去！”喻子蕴重新拾起木棍。
“好，都小心点儿！大姐给你们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