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月之城10
刚来月见城时便听说,起初是孕妇被挖了腹中胎儿,后来是孕妇失踪。
若那些孕妇中有人顺利诞下孩子后回来,将此秘境告知于众人,又何至于人心惶惶?
所以进入此秘境者,根本没有人真正回到月见城!
生生只觉得头皮发麻,先前的一切猜想瞬间被推翻。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啊!”
彼时从油菜田内传来一声惨叫。
生生与宫禹听罢,急忙跑了过去。
几个藏在油菜田内的孕妇面色苍白,指着一块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田,田里……”
她们方才无意中踩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惨白的胳膊。
其中一块田里种的哪里还是油菜,分明是白骨皑皑的尸体!
有些已早已溃烂,有些还很新鲜,脸上的皮肤嫩滑,神情却透着死前的惊恐与痛苦。
那张最明晰的脸是——花三娘。
死灰热的皮肤沾染了污泥,唇上抹着鲜红的胭脂,头上还戴着金钗,原本的孕肚却被深褐色的血迹浸透,内脏流了一地。
生生僵直在原地,此情此景与这几日的回忆重合,脑海中猛然蹦出一句话:“是谁又把土翻了,说了多少次菜在地里不要翻土!”
同样的地点,曾每日都有孕妇犁地时发出同样的抱怨。
或许本就是障眼法,如那些沾着血污满地爬的婴孩一般,都是幻觉,茂盛的油菜之下掩盖着死去的妇人。
孕妇们临产时妖孽现身,将胎儿挖出。从前这样的浩劫在月见城中发生,如今不过是换到了秘境之中。
还有那妖孽怒斥朏朏不守约定……
所有信息在生生脑海中迅速整合,萌生的猜想令她战栗。
那妖女与朏朏约定,不在月见城作乱,于是将孕妇引进了秘境中来,披上桃花源神圣的外壳,实际根本就是一座请君入瓮的屠宰场!
所谓诞下孩子便回家去的孕妇,全部命丧于此,只有一人能做到——
绢娘。
生生像是被人给予了当头棒喝,脑袋嗡嗡作响。
她怎么如今才想到,第一个来到此秘境的是绢娘,引所有孕妇进入秘境的是绢娘,负责接生的也是绢娘。
为何绢娘接孕妇进秘境时会有鬼婴的笑声,而樾娘去接时便没有?
为何那赤发女妖从石窟中消失后无迹可寻?
因为绢娘就是那个出现时有鬼婴相伴的赤发女妖啊!
宫禹见生生攥着衣袂,指节发白,神色像是坠入了深渊,以为是被面前的骸骨吓到,抬手轻轻蒙上了她的双眼。
“诗画,别看。”他柔声道。
眼前的黑暗令生生片刻冷静下来。
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妇人红扑扑的脸庞,笑盈盈宽慰她:“所以许姐姐,我们可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影响了呀。”
胡茵茵……
茵茵有危险!
她转身发疯似的向石窟跑去,将宫禹关切的叫喊甩在身后。
彼时心中一遍一遍回响,快些,再快些,茵茵一定要平安!
“系统!”生生几乎吼了出来。
【主人。】
“绢娘在哪里?!”
【找到目标人物最快的方法是转移到其身体里。可是……】
系统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抱歉主人,这次你做不到。】
做不到……
是高级妖怪。
连最后的侥幸都石沉大海。
生生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少石窟,一间一间,都无踪迹。
直到回到那间四周布满壁画的石窟,透过那层层叠叠厚重的藤萝与荆棘,看见里面隐隐绰绰的人形。
赤发女子犹如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招摇而又妖艳。
“小姑娘,你还不算太笨。”
她回身魅惑一笑,伸出一只沾染了血污的手指,缓缓放进樱红的唇齿间,享受般吮吸。
“可惜,你来晚了。”
绢娘微微侧身,露出身后躺在血泊中的胡茵茵。
往日浅粉色的衣裳已尽数成了腥红色。双目紧闭,身子却因被人生生剖开而在止不住颤抖。
一个小婴儿趴在地上,张大了嘴巴,撕扯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我们阿连吃饱了才有力气长大。”绢娘望着地上的婴孩,妖艳的脸上竟流露出与其格格不入的慈爱。
生生望着胡茵茵的尸体,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
她撕心裂肺地冲绢娘叫道:“你也曾为人母,为何要行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嘘。”绢娘撩起半边赤色的发丝,用手指轻轻抵住了唇,“因为我爱我儿呀,不食胎儿他怎么长大,怎么再开口唤我一声娘亲……”
“疯子。”生生的沉声道。
绢娘偏了偏脑袋,带着半分狐疑转过头来:“小姑娘,你说什么?”
生生咬紧了牙关,神色泠然。
“我是疯子?”绢娘忽然狂笑不止,“哈哈哈哈,从前倒也有人这么说过。”
她的眸中逐渐凝聚起一层寒霜:“不过他们都错了。我没有疯,我也没有错,是这个世道错了,他们都欠我的,我的一生不该如此,我的儿子不该如此!”
话中刚落,绢娘面露狰狞之色,猛然向生生扑去。修长的手指瞬间长出尖锐的指甲,直指生生的心脏。
来,来不及了——
身后寒光一闪,长剑铮然,攀附于洞口的藤蔓应声断落在地。
生生向身侧躲闪,恰巧被一只大手拉住,护在怀中。
绢娘的利爪从宫禹的肩膀处捅出,残留着血肉组织与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他往日出尘的白衣上。
生生抬起头来,看见宫禹垂下浓密的睫毛,握住她的胳膊,转了个身,将她挡住。
“诗画,到表哥身后来。”
淡如春水般的声音携着温热的气息,直击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表哥……”鼻中微微酸楚。
宫禹不顾肩上的伤口,如同一阵清风,提剑向张牙舞爪的绢娘而去,白衣翩跹,晃了生生的眼。
绢娘的手恍若雪地里干枯的树枝,徒手接下宫禹的剑刃,竟留不下丝毫痕迹。
常人体力自然不及妖,一来二去,宫禹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生生叫道:“表哥,用法阵。”
可宫禹根本抽不出手,只是一次次被动迎上绢娘暴戾的攻击。
生生只得自己暗自试试那几日速成的法阵。双手指尖相触,诞出些许微弱的光亮来。
她屏住呼吸,凝神聚气意图将那法阵结出来。可绢娘望见这刚结出的残缺光亮,便疯魔似的向她扑过来。
“啊。”她不觉惊叫出声,急忙向身侧闪躲,法阵瞬间散开。
好像结结实实撞到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可回头看去身后却空空如也。
一阵甜腻带着奶香的风从她身前撩动。
最熟悉不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