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姐妹心事
无意碰到男主顾千帆,欧阳旭莫明在意。
他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此次郑青田江南大案是由顾千帆独自侦破的。
单人破获这么大的案子,得到皇帝的亲自嘉奖理所当然,却怎知如此巧合,居然与欧阳旭陛见官家是同一天。
不过刚刚殿前台阶擦身之时,走在顾千帆前头,还有一位年纪大些的男人,似乎是第一集中曾路过一面的皇城司司公雷敬。
虽然看到的剧情不多,可这位雷司公,对顾千帆可算不上善意,男主自己也未必不知道。
还是说顾千帆知道其人非善类,依然舍得将这么大的功劳分一杯羹给对方……
此举是要降低对方的疑心、敌意?还是说背后有更大的计划呢?
欧阳旭暗自揣摩这里头的深意,他绝不信外号“活阎罗”的顾千帆会是那种被人算计了性命还能当做无事发生的糊涂蛋。
在距离宫城稍远些的地方,沈家、郭家、欧阳家三家的小厮聚在一起抱团说笑逗乐。
这些下人都精明,知道自家主人跟哪家官人的关系好,停好马车后,自觉的“一见如故”,哥哥弟弟相互称呼,一面唠嗑讲些段子打发时间,一面盯着朱红色的宫门,准备随时迎接主人。
欧阳旭这次带出来的是非常得他信任的陈六福。
陈六福跟钟管家一样,原本是在长公主府里伺候的,数年后公主去世,被遣送回宫中,前些时候又与钟管家一同被指派到了欧阳旭府上。
这人长相憨厚,平日里在府内说话少做事多,因为相识时间长,人品又不错,陈六福被钟管家安排去负责库房的整理登记,并不常在欧阳旭面前露脸,算是府上仆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可他却能在欧阳旭都不记得谁家客人送了什么的情况下,不用翻阅,就能报出对方送了什么,并且精准的从库房内找出来。
从此就入了欧阳旭的眼,看中的不是聪明,而是他那一份用心。
陈六福自然事事用心,嘴上跟着沈家郭家的小厮插科打诨,眼角一直望着宫门,欧阳旭前脚才刚出了宫门,后脚一跃上了车架,驾着车就过来了。
沈嘉彦停下脚步站定,回身打趣欧阳旭道:“明初啊明初,你瞧瞧,你家中就连下人都比我们的出色些。”
这话暗含着酸意。
也不怪沈嘉彦泛酸,就连郭淮那样性格爽朗的人都难免有些介意,看欧阳旭的眼神,泛着几分羡慕。
沈嘉彦是状元郎,这次被授官为大理评事外放洪州,榜眼郭淮外放湖州,双双调离京城需要去地方吃几年的基层苦,就算有家中运作,也需要两年以上才能调回京城。
反观欧阳旭,虽是第三名探花,又出生寒门,却能留任在京中,还被授为号称“西府”的枢密院中任枢密院编修史,怎能让人不酸?
欧阳旭闻言微微一笑,装腔作势的反手给二人作揖,口中谦虚的恭维着二位大人肚量能撑船,容下一个小小的欧阳旭自然不在话下。
沈嘉彦郭淮都是真君子,两人嘴上愿意酸你几句就说明没往心里去,并非真正介意,一看欧阳旭这副故意作怪的样子也没顾得还在宫城门口,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郭淮止住笑,直起身拍了拍欧阳旭的肩膀,不怀好意道:“欧阳大人,三日后的樊楼可得您做东了。”一旁的沈嘉彦也附和着,准备狠宰他一顿。
“那是自然。”
欧阳旭满口应下,三人相视一笑,忘却了刚刚的不愉快,约好了再聚的时间,各自上车散去。
陈六福殷勤的为欧阳旭前开车门的帘子,请他进去,待主人坐定了,翻身上了车前,甩着鞭子启程回家。
“官人这次入宫可还顺利?”
马车走的平稳,欧阳旭抬手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
外头天色将暗,东京城的景色却愈加迷人,听到陈六福小心翼翼的询问,随口答道:“一切顺利。”眼睛却一直看着城内的人和物。
忽然瞧见“金玉楼”的招牌,脑海中晃过盼儿的脸,急忙喊了一声停。
“吁!”陈六福一拉缰绳,马儿扬了扬蹄子,停了下来。
“官人可有什么吩咐?”
“我仿佛看到金玉楼,你去金玉楼买些招牌糕点带回去。”
“是!”
不多时,陈六福就抱着一堆油纸包回来了。
金玉楼是东京城内最好的点心铺子,欧阳旭自己虽然不喜欢吃甜食,但想到盼儿便想带着回去给她尝尝,女孩子,大概都是喜爱甜食的吧?
陈六福将怀里的包裹放入车厢前段的小柜子内,问道:“官人是给赵娘子买的吧?”
欧阳旭微笑点点头,自然是为了盼儿买的,也不知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他心心念念的盼儿此刻正与三娘、引章坐在庭院中喝茶说笑,等着欧阳旭回来呢。
欧阳旭离家时特地嘱咐了,她们三人自来东京还没有好好逛过东京的夜市,等他入宫回来就带她们出去,不用准备晚饭了。
三娘虽然心疼中午那一大桌子菜就这么浪费了,不过夜市,她很想去。
“盼儿姐,这次欧阳姐夫授官之后,你们是不是就要准备成亲了?”引章捏着三娘做的果子,吃了一口,忽然问盼儿。
盼儿放下茶杯,点了点引章的额头,笑道:“成亲哪就这么快了,旭郎说了,过些时候要去开宝寺请主持算好良辰吉日,还要再去禀告双方亲族,三媒、六聘一样不能缺,必要风风光光迎我入府。”
引章捂着额头,听盼儿说的这么详细,语中是掩不住的喜悦与憧憬,又想到自己与周舍那般匆忙的成婚,什么仪式都没有,婚后又被虐待,神色黯然,沉默,她为什么就没能遇到欧阳姐夫那般好的人呢。
三娘见引章面色难看,暗道不好,轻轻用手肘拱了拱盼儿,盼儿也觉得不对,赶忙转了话锋,握住引章的手腕道:“引章,没事的,都过去了,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没错没错。”三娘敲边鼓道:“你瞧瞧我,我也和离了,可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
引章感到手臂上的盼儿的温度,看见她与三娘眼眸中的关切,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偎贴,强笑道:“我与你们是不一样的,我还身在贱籍,我,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盼儿自己已经走出了贱籍这回事了,可引章毕竟不是她,盼儿不能以自己现在的心境、态度去要求引章一样从容,毕竟这才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回想一下,她十七岁的时候,只怕还不如引章通透。
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小妹妹,心思错乱间,欧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们三个聊什么呢?”
“旭郎?”
盼儿转头,看到一身官服的欧阳旭走进庭院,如见到救星,急忙站起来迎上去:“我们正在聊些事情,你回来啦?下人怎么没来通报?你在宫中还顺利吗?官家给你授了什么官?是要留在京城还是要外放?”
一边说着,一边执壶给他斟满茶水,拉着他坐下。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呢?”欧阳旭顺势坐下,听到盼儿连珠炮一样的问话,自然的打趣她,准备低头喝茶的时候,却见到与三娘一块站起来迎他的引章,双眼红通通的,好似有什么委屈一般,疑惑道:“引章妹妹这是怎么了?”
“欧阳姐夫,没什么。”引章悄悄拭去泪珠,不想让欧阳旭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欧阳旭转头以目光询问盼儿,盼儿接受到他的意思,悄声道:“引章之前在华亭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很难受。”
事关姐妹的隐私,欧阳旭又是男人,盼儿也不好说的太详细,只能模模糊糊的一语盖过。
欧阳旭若有所思,忽然直视引章道:“引章,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吗?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呢?”
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的握紧,引章咬住嘴唇,咽下快要溢上喉头的哭泣,将所有的委屈,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其中有很多,甚至连三娘跟盼儿都不知道。
说完后,引章趴在桌上哭了出来,三娘与盼儿也红着眼,连番的抱抱、安慰她。
没想到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居然经历过世间诸多的灾难,缓缓叹了口气,欧阳旭起身走到引章身边,拍了拍她因哭泣而抖动不止的后背,说道:“引章妹妹,或者这些话我身为男子,说出来有些不合适,但我把你当场妹妹,我就还是得说。”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如果每日着不如意的事情,而忘记了别的美好,那对自己就太不公平了。”
“可我,还有哪些美好呢?”引章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似乎是质问,“我家三代乐工,自我出生就是贱籍了,天生低人一等,我还有什么美好呢?”
“贱籍之事我会帮你解决,而且贱籍又如何呢?你的盼儿姐,三娘姐,有因为贱籍瞧不起你吗?不是永远都在你身边么?”欧阳旭继续安慰,盼儿跟三娘也忙不迭的点头,用帕子为引章擦拭泪水。
“对啊,引章,我们发过誓的,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无论什么身份,永远不离不弃。”
引章霎时顿住,在被周舍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是盼儿姐,是三娘姐,救她出来的,将她从地狱重新带回人间,陪在她的身边。
难道她身在人间,却还要想着地狱里的事情么?
“你看,这不就是人间最大的幸事吗?”欧阳旭指了指也快哭出来的盼儿与三娘,“无论未来如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永远有人在你身边,好姑娘,不要再哭了,你看看她们多伤心啊。”
望着盼儿三娘也通红的眼眶,引章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却笑了出来,站直了身子,对着三人都鞠了一躬:“对不起,盼儿姐,三娘姐,欧阳姐夫,让你们跟着我一起难受。”
“没事的引章,哭出来就舒服了对不对?”盼儿拉住引章的手,含泪带笑。
“是的引章,你真的很了不起。”三娘牵住了引章另外一只手。
三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笑又哭,抱成一团。
欧阳旭重新坐下,悠哉的喝茶,看了看天色,悠然道:“三位小姐,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们,可是天色不早了,再不出门的话,就要过了晚膳的时辰了。”
引章悄悄对着欧阳旭办了个鬼脸,盼儿偷笑出声,三娘没好气的捅了捅引章,三姐妹又齐齐笑出声,亲亲秘密的手挽着手,回房梳洗准备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