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月色撩人
在欧阳宅的正门口，欧阳旭与盼儿一同送夏内侍上了马车，二人端着姿仪，目送马车逐渐于夜色中远去。
直到看不到了，盼儿才转头去看欧阳。
察觉到盼儿的目光，欧阳旭也回看过去。
两人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只有夜风在周边呼呼地吹。
突然“噗嗤”一声，盼儿侧头，忍不住退了一步，掩面笑出了声。
欧阳旭：……
气氛蓦地就尴尬起来，欧阳旭握拳抵着唇清清嗓子，另一只手牵起盼儿，越过身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下人们向内而去。
钟管家谨守职业本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只在主人路过自己时对着欧阳恭敬的揖礼。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做什么事。
过了明日，欧阳宅就要改为欧阳府了，他作为管家，有的忙了。
待携手的主人进了内门，钟管家才放下手，低声呵斥了身后因为主人远去窃窃私语的下人们：“还有没有规矩了！官人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欧阳旭平日里埋首书房与国事，几乎不管下人，当然欧阳宅的所有人都是围绕欧阳旭服务的，这些人皆是宫里出来的，别的本事没有，眼力劲倒是一等一的，绝不会在欧阳旭面前失了分寸。
众人都门清这呢，他们家这位官人，日后可是了不得，哪个嫌命长的家伙敢去官人那里放肆？
男主人不管事，女主人还没有，故现在府内下人都是钟管家暂管着，因着往日宫里的情分，对于非原则性的问题，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不过嘛，钟管家捻了一把胡须，官人的未婚娘子已经从钱塘过来了，作为未来欧阳家的主母，这些自然都是要交给赵娘子的，他倒是不怕，不过手下这些下人就不一定了。
“都警醒着点，明日官人就要陛见授官了，之后必有往来客人与朝中大臣，若是丢了府内的脸面，小心你们的皮子！”
“是，管家。”
进了内院，欧阳旭也过了尴尬劲，自嘲的撇了撇嘴角，他可是将来要在朝堂上混的，怎么能像个小学生似的，被自家未婚娘子笑两声就失了仪态，真是太松懈了。
索性放慢脚步，带着赵盼儿在院内散步，参观起自家院落来。
这是欧阳旭一眼就看中的宅院，又经过他添置，比起从前更添几分雅致，景色怡人，步步成趣。
盼儿白日初到之时，神思倦怠，内心焦躁，未曾好好看过，这会儿与欧阳旭一同观赏，听他介绍，对于自己未来的家，她也很是喜欢。
“你瞧，这是昌州海棠。”欧阳旭指向院中一角，由青砖垒砌成的花坛之上种植着火红色的昌州海棠花，自豪的介绍道：“海棠无香，只昌州海棠有香，这花已是传奇，无数人遍寻不得。这些是先前我与长风去京郊开宝寺之时偶然得见，与那主持挑了好几天的水才求回来的。”
“哦？”盼儿爱茶，本身是喜爱风雅的人物，见欧阳旭如此推崇，自然来了兴趣，走近了些去观赏。
作为欧阳旭最爱的昌州海棠，仆人自然侍候精心，故长势极好。
月色下映照着两侧的庭灯，这些花儿如火焰一般晃动，婀娜多姿，美不胜收。一阵夜风袭来，更有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香味的海棠花。”盼儿一见就喜欢上了，深呼一口气，爱不释手的去触碰开得娇艳的花儿。
欧阳旭见她喜欢，在盼儿可惜的目光中伸手摘下一朵开得最艳丽的，细心的在她发间比弄了一阵，为她簪上海棠花。
随即向后退了两步，目带欣赏。
可谓有一女子，乌发红花，雪肌红唇，衣带当风，如仙临世，当真人比花娇。
他的目光中有很直白的赞叹与惊艳，盼儿抬手轻轻扶好发髻上并不牢固的海棠花，面颊上火辣辣的，低头不肯看他。
低头那瞬间的刹那风情，欧阳旭更觉此情此景甚美，不禁吟诗道：“古人云，欲绕鸳鸯殿，先过桃李蹊。风带舒还卷，簪花举复低，盼儿你可知，你如仕女卷上走入凡间的仙子。”
“你还说！”盼儿在欧阳面前脸皮薄，有些遭不住了，佯装生气，摘下发髻上的海棠花，作势就要扔出去。
欧阳旭赶忙上去阻拦，“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这花珍贵，你可不许摘下来。”说罢抢回盼儿手里的海棠花给她簪回去了。
二人又闹了一阵，东京春季的夜间很冷，盼儿身体还未全然恢复，有些受不住，微微瑟缩打了个寒掺。
“怎么了？着凉了？”欧阳旭掌心敷上盼儿的额头，还是有些热度，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盼儿还生着病，懊恼道：“怪我，我怎么忘了你还在生病！”
脱下身上的外裳披在盼儿身上，“我送你回房。”
“旭郎，没事的，我……”
“不行！”
在盼儿面前难得露出强势的一面，欧阳旭揽着盼儿，送她回正房，神色肃穆，仿佛在完成一件庄严的事情。
见他这样，盼儿也不说话了，紧了紧欧阳旭为自己披上的衣裳，还是那股让她安心的熏香味道，强势的欧阳，也很喜欢呢。
正房内，三娘与引章还没敢睡下，钟管家报喜的声音很大，她们两也知道有宫内天使前来宣旨的事情，怕惹出什么事来，便关紧了大门躲在屋子里头，时不时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上两眼。
哪知过了许久，也没见盼儿回来。
引章年纪小，困得迷迷糊糊也不肯去睡，要等她盼儿姐，实在熬不住了，靠在三娘的肩膀上，小脑袋不停的前后摇晃。
三娘内心忐忑又担心，她偷偷看过，天使宣旨是去了欧阳旭的书房，盼儿也在，她担心盼儿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又推开窗户朝外看，却见庭院之中，一对青年男女正依偎着走过来。
男子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揽着怀里的女子，女子披着男子的衣裳，小鸟依人。
三娘捂住了嘴，又释然的笑起来，小心的关上窗户。
“盼儿，你快进去吧。”欧阳旭再离正房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如今三娘与引章都住在正房，他不便入内。
“好，你也早些睡，明日你还要陛见官家，可不能没有精神。”
“我知道，你快进去，我看着你。”欧阳旭缓和了神色，轻声催促盼儿道。
盼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推开房门进去后十分不舍的又看了欧阳旭一眼，不肯关门。
“快进去吧。”
欧阳旭好笑的又催她，他也终于明白上大学的时候，寝室哥们谈恋爱，跟女朋友坐在宿舍门口，聊天聊到门禁了都不肯回宿舍，宁愿在外头吹一夜冷风的心情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哟，欧阳夫人怎么回来了？”
“欧阳夫人当然是回来睡觉的呀。”
“哎引章，你说，欧阳夫人怎么不跟着欧阳官人呢？”
“因为欧阳官人惹了欧阳夫人生气，在睡书房啊。”
盼儿刚步入室内，还没来得及褪下欧阳旭的衣裳，三娘就出声调笑她，引章也恢复了一些精神，笑眯眯的望着盼儿，两个人一唱一和，直说的盼儿脸又开始红了，冲过去一人给了一下。
不痛不痒的，盼儿也就是意思意思，三娘笑着握住盼儿的手，“你不知道，盼儿，我是真开心啊。”
“我也是我也是，盼儿姐，欧阳姐夫跟你还是好好的，我太开心了。”
望着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快乐的三娘与引章，盼儿内心软成一片。
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好的姐妹，从钱塘到东京，不管风雨，一直陪在她身边，因她的高兴而高兴，因她的悲伤而悲伤，反握住三娘与引章的手，动容道：“咱们姐妹三人所有的痛苦、煎熬、伤心都过去了，以后咱们每天都是开心的。”
“嗯嗯！”引章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她明白欧阳姐夫就要当官了，她是欧阳姐夫的妹妹，脱籍之事指日可待。
三娘不似引章，还是个小姑娘，不知世事如何，况且引章是盼儿的妹妹，妹妹住在姐姐家里，是正常的，可她又能以什么身份，长久的住在盼儿家里呢？
有些话要到嘴边了，还是咽了下去，三娘不愿意破坏盼儿现在的心情为她徒增烦恼，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已经很深了，三娘与引章都累的受不住了，看到盼儿安全的回来，两人也放下了心，困意上涌，躺在榻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盼儿脱下欧阳的衣服，将它挂起来，托着下颚在圆桌上喝了杯热茶，准备待会儿就去睡下。
不过，她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是什么呢？
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欧阳旭今晚在书房中画的舆图。
欧阳画的钱塘舆图可真详细……
钱塘……
杨运判……
顾千帆……
猛地拍了一下脑门，“糟糕，我忘记问欧阳夜宴图的事情了。”
顾千帆，顾千帆此刻正很生气，倒不是为了夜宴图，而是为了他那个不知所云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