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八章缘是如此
月上中天,宴罢,众人在樊楼前互相告别。
杜长风不放心欧阳,硬是不肯分开,要与他一起回家。
“长风,我,我没事!”欧阳旭不胜酒力,今日高兴,多了几杯有些醉了,“你快些家去。”
杜长风充耳不闻,架着欧阳旭回了他的书房,让他躺在一张花梨雕花翘头几塌上,自己搬来一张圈椅,坐着“审”他。
“你那未婚娘子,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欧阳旭有些呼吸不畅,扯开紧绷的领口浑浑道。
“她都跟别人那般了,你!还要等她不成?”杜长风要抓逛了,见欧阳旭闭着眼要睡着,忙上去撑开他的眼皮,“不许睡!”
强拉开眼皮,欧阳旭被迫看着杜长风那张脸,无奈道:“她既有选择我又何必让她尴尬,那三年她与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婚约?就当没有过这回事。”
见杜长风一脸不忿还要开口,欧阳旭赶忙堵话,“长风,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得到,而是只要她幸福,放手也是爱。”
“外面都赞今科探花欧阳明初,君子如玉,我看倒是小瞧你了,应该尊称欧阳圣人才是!”
“行了行了,杜大哥,杜圣人,放手让在下去会周公吧。”
杜长风没好气的松开手,犹为不忿,欧阳旭困极,眼睛眨了几下,沉睡过去。
“你还真是心大。”
不过这口气,欧阳旭能忍,他杜长风忍不下去,必要去找这女子算账,趁着好友睡着,在他书房一阵翻,于一宝瓶型书架的最上面,找到了那幅用绸布包裹严密的画卷,打开。
画卷中的黄衣女子绝色无双,手持扇子,凭栏而望,画者作画时带了无限的情谊,连女子手中扇子的扇坠都勾勒的精致细腻。
更为欧阳旭不值了,“哼!负心女子!”杜长风冷哼一声,藏起画卷,又去给欧阳旭盖好薄毯,吩咐前来看望欧阳旭的钟管家道:“你家官人喝醉了,要小心伺候,多给他喝些醒酒的饮子,不可让他着凉。”
“是,小的遵命,杜进士放心。”
第二日,一夜没睡的杜长风天没亮就出了家门,带着昨天从欧阳旭那边顺来的画作,将东京的客栈一家一家寻过去,誓要找出那负心的赵盼儿。
寻到一家三元客栈,穿过连廊之时,杜长风听到一阵宛若仙音的琵琶声,忍不住赞叹道:“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啊。”难得听到这样好的乐曲,闭目感叹,又想起正事,赶忙去往客房处寻觅。
原本正倚在门柱边听曲子的掌柜的见到杜长风,赶忙见礼:“官人。”
“掌柜的!”杜长风先是好奇问:“敢问是哪家的名手在弹琵琶呀。”
“哎哟,官人恕罪,小人实属不知。”掌柜的又不确定道:“应该是位客人,好像是为小娘子。”
小娘子?杜长风急忙打开手里的画卷问掌柜的:“这是画里的这位小娘子?”
掌柜的见了画,仔细回忆,望向小湖对面传出琵琶声的房间,再看了两眼画,“似乎是的。”
杜长风大喜,问道:“你可知她住在哪件房?”
掌柜的指了指对面,“小的没记错的话,应是对面二楼。”
“多谢掌柜。”
客房里的盼儿,昨夜被顾千帆带出去散心,回来睡了一整夜,这会儿传来引章弹琵琶的妙音,将昏昏沉沉的她唤醒。
三娘刚从客栈的小厨房端来早膳,见床榻上的盼儿睁开了眼,“盼儿?你醒了?”
盼儿身体虚弱,抬了抬手指道:“我好像听见引章在弹琵琶。”
“是她在弹。”三娘点点头,过去扶起盼儿,“先起来,你饿了吧。”
盼儿还有些头晕,坐了会儿,才掀开锦被下床,“我不饿,但是我想吃点东西。”
三娘叹气,搀着病重虚弱的盼儿,扶她在桌前坐下,“我借客栈的厨房熬了些鱼粥。”端给盼儿道:“你趁热喝。”
见盼儿低头沉默着大口大口的喝粥,三娘心疼急了,“你喉咙还肿着,慢点喝。”
“不能慢。”盼儿咽下鱼粥,也咽下眼泪,“我不能让欧阳旭知道,我为了他要死要活的,我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马上好起来。”说到最后,已是带了哭腔。
“盼儿……”
盼儿强忍住哭泣继续吃,“我一点都不伤心,真的。”
“为这种畜生难过不值得。”三娘柔声劝道:“盼儿你要赶快好起来,咱们才能慢慢想法子对付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娘说得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盼儿美目通红,含泪点头,刚想在吃两口,却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钱塘找赵娘子,钱塘赵娘子啊”。
“我去看看。”三娘握了下盼儿的手臂,“我去看看,你在多吃点。”
檐廊下,杜长风正对着刚从房内出来的女客作揖问道:“可是钱塘赵娘子?”
女子摇摇头。
杜长风遂又继续喊道:“赵娘子?钱塘赵娘子啊。”
这时三娘推门出来张望,杜长风赶忙上前:“请问可是钱塘赵娘子?”
三娘堵在门口,上下打量杜长风,问道:“你是谁?”
“在下今科进士杜长风,受好友欧阳旭之托,前来看望赵娘子,还望得赐一见。”
欧阳旭?三娘不耐,直接骂道:“滚!”
“啊?”杜长风楞了一下,明初竟然好这口?不敢置信的打开画圈确认,又凑近看三娘,“不像啊,你不是赵娘子?”
这给三娘吓了一跳,直接“啐”了杜长风一脸。
杜长风避让不急,哎呀了一声,急忙掏出叆叇,看到一脸怒意的三娘,惊道:“你,你是谁啊!”
“你是欧阳旭什么人,我就是盼儿什么人。”三娘叉腰挡在门前喊道。
“你、你这女子好生无礼啊,我要见得是赵娘子,你为何从中阻扰啊?”
“亏你是个进士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赐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赐就是想见你就见你,不想见你你就滚!”
简直刷新杜长风的三观了,从未见过这样跋扈的女子,跟在赵盼儿身边的都是一路货色,不忿道:“你,你吃了炮仗了你啊,怎么这么厉害?”
三娘刚想上前再骂杜长风几句,却听房内的盼儿说道:“三娘,让他进来。”
“盼儿!”
“哎!”杜长风惹不起外头泼赖的三娘,听到赵盼儿的话果断应声,绕过三娘入内,环视了一周客房,朦胧见有位女子从隔断后走出,迎上去问:“敢问可是钱塘赵娘子?”
盼儿望了望杜长风,礼貌道:“请恕我尚在病中,衣冠不整,不知道杜官人此次前来,是要帮欧阳旭带什么话?。”
杜长风急忙站远了一些,将手里的叆叇塞入袖带内,“不打紧不打紧,我这眼神也不太好,就暂时非礼勿视了啊。”
又道:“其实我怕本次前来呢,并非是受欧阳所托。而是我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拿着你这幅肖像一家一家客栈寻来,就请恕我直言了。”
三娘从内间找了一件绿色薄纱外衣给盼儿套上,盼儿对三娘回了个笑,继续听杜长风说话。
“欧阳对你一片深情,你却是不守妇道,见异思迁,真是有辱你才情俱佳的令名啊?”
不守妇道?见异思迁?赵盼儿差点气乐了,三娘也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你?”
“没事,你让他继续说。”盼儿倒要听听这位杜官人还能说出什么。
杜长风轻咳一声,“那我就继续了啊,欧阳,才思机敏,又是今科进士,你能得他青眼已是三生有幸,你怎能辜负他呢?欧阳不跟你计较那是看在你们往日的情分上,但是赵娘子,你自己要懂得妇道啊。”
盼儿都听蒙了,欧阳旭另娶别人,还要骂她不守妇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含怒道:“什么不守妇道?他欧阳旭一朝功名成就,就抛弃风雨与共的未婚娘子,还要骂我不守妇道?”
这下轮到杜长风傻了,“什么欧阳抛弃你,欧阳什么时候抛弃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盼儿抖着身子,怒火攻心,气急,“我都知道了,欧阳旭,要娶高家娘子!”
“什么欧阳要娶高家娘子!”杜长风跳脚道:“你可不能这么污蔑欧阳啊,那高观察向欧阳提及婚约时我可在场呢,欧阳当时就拒绝了。嘿,你这小娘子,怎么凭白侮人清白,我家欧阳那可是真君子。”
“你说,欧阳拒绝了高家的婚约?”盼儿全身僵住,只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脑海中一片空白,欧阳,没有要娶高家娘子?那为什么,高观察为什么?
“那是自然,欧阳是当世真君子,当初高观察向欧阳提及婚约之事,欧阳可是说他的未婚妻子,陪伴他三年有余,不可辜负。”杜长风背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数落盼儿,“倒是你这小娘子,既然来到东京,为何不找欧阳?却与别的男人夜游汴河,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不守妇道!”
盼儿身边的三娘也傻了,这、这到底什么情况,赶忙去看盼儿,只见盼儿的脸更白了,整个人硬成了一块石头。
她听不到杜长风接下来的话,她只听到未婚妻子,陪伴他三年有余,不可辜负。这句话不断在脑内循环,盼儿猛然站起来,吓了三娘一跳,“杜官人,杜官人!我求你带我去见欧阳!”
“不可不可!”杜长风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你这女子,既然已经与别人好了,为何要再去招惹欧阳呢?”
“我?我跟别人好了?”盼儿晃了晃身子,不敢置信。
“我与欧阳亲眼所见,这还有假?你夜半与男子夜游,还不是不守妇道?”
“欧阳也看到了?”盼儿眼前一黑,差点再厥过去,她昨日是与顾千帆外出,可那是顾千帆见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特地带她去散心的,怎么这么巧,却被欧阳看到了。
“我这番前来就是替欧阳抱不平的!话已经说完了,赵娘子,你若是还对欧阳有些许愧疚,就不要再去招惹欧阳了,欧阳对你用情至深。”杜长风顿了顿,将昨天欧阳旭的话说给盼儿听,“欧阳昨日醉了,他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得到,而是只要她幸福,放手也是爱,赵娘子,你好自为之。”
盼儿捂着脸痛哭,这句话简直是把她的心挖出来再狠狠的揉碎了,她的欧阳,她的欧阳,那样好的欧阳,抬头透过泪眼看到杜长风出了门,不,不能让他走,要是杜长风走了,这辈子她与欧阳就真的无缘了。
“杜官人!”盼儿的声音有些凄厉,想要追杜长风,却站不稳,刚迈出一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盼儿!”三娘惊呼,想要去扶,却盼儿被推了两把。
“三娘别管我,快,快去追杜官人,我有话要说,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