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幸得长风
三娘顾不上跪坐在地上的赵盼儿,立马跑出房间左右张望,所幸杜长风还没走远,这会儿人刚出了檐廊,三娘急忙追过去张开双臂挡住杜长风,讨好道:“杜进士,杜官人!刚刚是我三娘无礼,三娘给杜官人赔罪,只是还请杜官人听盼儿说说话吧,盼儿她,没有变心。”
杜长风在三娘手里吃过亏,还以为三娘追过来要揍他,连忙闪到一边,警惕道:“我亲眼见的还有假?不然你说他一个未成婚的娘子,干嘛跟着男人半夜出去?”
“杜官人,跟盼儿一起出去的那个人叫顾千帆,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跟盼儿不是那种关系,哎呀哎呀我嘴笨说不清楚,让盼儿跟你说!”说罢也不等杜长风反应,抓着他的衣袖就往回拖。
三娘以前是杀猪的,力气大,拖着杜长风就走,杜长风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挣不过她,羞愤欲死:“你这女子,好生无礼!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吗!”
“我不管你什么瘦肉肥肉,今天你非跟我回去见盼儿不可!”三娘死命拖着杜长风,将他拽回屋内。
屋里头,盼儿此刻还跪在地上,兀自流泪伤心,见三娘把杜长风拉回来了,连忙擦去泪痕扶住椅子站起来,朝着杜长风行礼,呜咽道:“请杜官人听我一言。”
杜长风反抗不了三娘,心里不服,又怕被揍,只得保持抗拒不合作的状态,转头对着房门做面壁状。
“杜官人说我,见异思迁,不守妇道,是误会我了。”盼儿并在意杜长风的抗拒,只含泪说道:“我原本在钱塘等着欧阳的消息,谁曾想却等到德叔带着八十两黄金回来,他告诉我说欧阳要娶高家娘子,这八十两黄金是欧阳给我的补偿。”
“竟有这事?”杜长风有些震惊,转了脸去看赵盼儿,听她哭的伤心,花容憔悴也不忍心在怪她,“那你为何不相信欧阳。”
“请杜官人往下听。”三娘从内间取来手帕替盼儿擦脸,盼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当然不信,所以才瞒着德叔,来了东京,想当面向欧阳求证,可我找不到欧阳在哪里。”
“所以我前日去了高观察家,是高观察亲口告诉我,欧阳与他家小娘子有了婚约,一同给我的还有欧阳亲手写的一封信,我原想,高观察是当朝大员,不至于骗我一个小小女子,谁曾想,差点量成大祸,险些害我终身。”
“这个高观察!”杜长风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拍桌子,骂道:“当日他向欧阳询问婚约之事,我就知道以后会出事,他高家在东京行事嚣张,竟得不到欧阳就要毁掉欧阳,逼他背上负心薄情的名声!”再看赵盼儿,脸上态度明显好了几分,问道:“那你昨夜又为何要与别的男人去逛汴河?”
“那男子名为顾千帆,是皇城司副指挥,我曾在钱塘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与他是朋友,绝无半点以越雷池的行径,我可以发誓。”赵盼儿说着并拢四指举过头顶做发誓状,“昨日他见我闷闷不乐十分担心,才带我出去散心,不想却被欧阳看到误会了。”
杜长风心地善良,为人宽厚,听盼儿说的仔细,脉络清晰,便相信盼儿,顿时觉得这女子确实可怜了,他欧阳兄弟也可怜,“你想见欧阳?”
盼儿拼命点头,晃得满头青丝散乱,毫无形象,“我请求杜官人,让我见欧阳,我,我当面跟他说,他要是不信我,我也没有遗憾了,我会回钱塘去。”
“我带你去见欧阳是可以,但是……”杜长风还记着先前赵盼儿说她尚在病中的事,“你总得养好些身子再去吧。”
“我没事。”听杜长风的口气是愿意带她去见欧阳旭了,盼儿终于露出一丝笑脸,忙回道:“杜官人稍后,我进去打扮一番就好了,三娘,你帮帮我。”
“哎,好的好的。”三娘低头拭去泪水,真好,欧阳旭没变心,盼儿,总算熬出头了。
告别杜长风,盼儿强撑着身子,走回屋内,端坐在妆台前,轻轻舒了一口气,虽然身体依然病中,但心境上却明媚开阔,抬头对着铜镜,抚上脸颊,镜中女子脸带病容,眼下乌青成片,嘴唇干裂起皮,十分的美貌也降成了五分,不由蹙紧柳眉,有些担心:“三娘,我这样憔悴,欧阳他会不会嫌弃我。”
“怎会呢,等下我给你用上好的胭脂水粉遮住,保证欧阳看不出来的。”三娘声音轻快,替盼儿取来胭脂给她上妆,咧着嘴笑道:“我是真高兴啊,盼儿,欧阳没有变心,想想你这半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在眼里,这心里啊,都跟刀绞一样。”
“都是我不好。”闻言,盼儿眼中又渗出泪光,咬唇苦涩道:“这一切都是我该得的,说好了相信欧阳,可高观察三言两语,我就信了欧阳变心。若没有杜官人今日跑来骂我一通,真让我带着对欧阳的误解做出伤害他的事,我、我有如何面目活在世上,只是我不明白,高观察为何要骗我。”
“你没听杜官人说,是欧阳拒绝了高家的婚事,高观察要报复欧阳呢。”三娘取了妆台屉子上的檀木梳子,帮盼儿梳头发,安慰盼儿。
盼儿却不信事情这样简单,她是女子,心思更加敏感,“可报复别人的方法有很多中,高观察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要搭上他女儿的清誉?”
“这倒也是。”三娘琢磨两下,感觉盼儿说得十分有理,“待会儿你见了欧阳,你与他说说?”
盼儿轻轻颔首,这当然是要告诉欧阳的。
三娘手巧,没多大功夫,就替盼儿遮住倦容,梳好了发髻,正准备打开包裹给盼儿找身好看的衣服换上时,原在隔间弹琵琶的宋引章抱着孤月步履轻盈的走回室内,看盼儿坐在妆台前,还在发间比划着发簪步摇,惊讶道:“盼儿姐,你怎么起来了?”
盼儿放下手里的玉色发簪,对着宋引章微笑道:“怎么不弹琵琶了?”
宋引章将手里的琵琶放置到身边小榻上,走过去,好奇道:“一曲终了,倒是盼儿姐,你怎么起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呢?”
“你盼儿姐啊,等下是要去见你欧阳姐夫呢。”三娘找出一套浅绿色的大袖襦裙,要帮盼儿换上。
“欧阳姐夫?欧阳姐夫不是变心了么,盼儿姐你还要去见他作甚?”宋引章震惊了,怎么她谈了个琵琶回来,盼儿姐跟三娘态度变了这么多。
盼儿跟着三娘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脱下身上素纱衫子,远远对着引章解释道:“是我误会他了,你欧阳姐夫没有变心,是高观察骗了我。”
“高,高观察骗盼儿姐?可、可这是为什么啊?”宋引章惊闻欧阳姐夫没变心霎时喜出望外,又听盼儿说高观察骗他,有些迷糊了,高观察朝廷命官,骗自己姐姐做什么?
“这些说来话长,等我见了欧阳回来,我在跟你说解释来龙去脉。”
宋引章点点头,想了想,小跑着去到屏风后台,对着盼儿笑嘻嘻道:“盼儿姐我帮你,欧阳姐夫没变心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到底是没看错人,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信我了。”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嗯?”引章蹲下身子,帮她盼儿姐整理裙摆,没听清楚,也没有多问。
三娘倒是听清了,叹了口气,拉了拉盼儿得手,安慰道:“你别担心,等会儿见了欧阳,你跟他好好说,你没做什么事,身子不怕影子斜,不怕啊。”
女子打扮起来小半个时辰都是快的,杜长风家中有姐有妹,深谙其道,盼儿倒没让他等多久,半柱香的功夫,盼儿就带着三娘与引章出来,给杜长风见礼。
“杜官人,我准备好了。”
“赵娘子客气了,在下的马车正在客栈外等候,还请赵娘子先请。”
盼儿点点头,出门前又望了三娘与引章一眼,三娘对着盼儿挥挥手,引章也眉飞色舞,让她快去。
有你们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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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儿住的三元客栈在马行街附近,欧阳新买的宅邸在西大街附近,几乎横跨了半个边梁内城,内城人口众多,路上行人如织,马车自然走的十分慢,要过去,少不得要花上半个时辰。
马车车厢内,杜长风坚守朋友妻不可戏,跟盼儿隔着车厢最远的距离,眼观鼻耳观心,保持沉默。
盼儿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头,二人皆缄口不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欧阳旭家门前。
“杜官人,欧阳官人家到了。”车厢外的车夫向杜成风回道。
到了?盼儿轻轻捂住胸口,她的心突然跳的好快,要从嗓子里面蹦出来了。
“好的知道了。”
杜长风先起身下了车厢,盼儿跟着他下来,站稳后抬头望着眼前写着欧阳宅的屋宇大门,心跳得更快了。
欧阳家的门房与杜长风熟识,见他来了露出了笑脸招呼道:“杜官人来啦,我家主人此刻正在院内看花,小的怕惊扰主人赏花的兴致,就不送杜官人进去了。”又看到杜长风身后跟着的赵盼儿,语带疑惑,“这位娘子是?”
“我先去见欧阳。”杜长风摆摆手也不解释,带着赵盼儿径直入内。
欧阳旭昨夜喝了酒,不小心睡过了时辰,起来时嗅到自己满身酒臭味,厌恶不已。他本就有洁癖,每日必须沐浴,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何曾这样邋遢过,暗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立马吩咐下人烧好热水,他要去沐浴更衣。
这会儿刚收拾好从沐房出来,披着半湿的长发,正驻足院中角落,观赏先前他与杜长风一道从京郊开宝寺内向主持求回来的昌州海棠。
海棠无香,而昌州海棠香味浓郁,欧阳旭如获至宝,特地令匠人搭了个青砖花台,把移过来的海棠花当个宝贝似的每天都要看看。
“明初。”
听到杜长风的声音,两人太熟悉了,欧阳旭也不回头打招呼,而是含着笑意说道:“长风,这是我们之前从开宝寺带回来的昌州海棠,你看,开的可繁……嗯?”
话还没说完,欧阳旭背后突然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子,来人环住他腰,啜泣道:
“欧阳!”
这什么情况?欧阳旭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