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擦身而过
“三位娘子,醒醒了,前面便是东京城了!”
数日的奔波,盼儿引章还有三娘疲累不已,各自靠在车厢里熟睡,外头车夫敲敲车厢门,喊道东京到了。
盼儿恍惚了一下,立马清醒过来,叫醒三娘与引章:“醒醒,醒醒,到东京了。”
“啊?到东京啦?”引章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道。
“真的?到东京了?”三娘激动起来,赶路的日子真不好受,东京到了,总算可以松快松快了。
盼儿慢慢掀开车窗帘子,向外看去,满城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就是东京吗?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三姐妹持伞进城,三娘与引章走在盼儿后头,两人靠在一起,望着东京繁华的景象小声惊呼,满是见到了新奇世界的喜悦,路过街边的舞狮队伍,驻足高兴的挤在一起拍手。
“这就是东京?欧阳旭?你在哪儿?怎么才能找到你?”盼儿昂首望天,手里的纸伞滑落,数日带伤星夜赶路,她一个弱女子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东京街头。
昏迷间,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当年在西湖边救了欧阳的场景,恍若昨日,盼儿悠悠转醒,望见陌生的床幔,低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是在欧阳家里吗?
“盼儿?”
三娘与引章整夜守着她,见到盼儿醒来又惊又喜,三娘解释道:“这是三元客栈,昨儿你晕了,这附近啊,就这一家客栈,我和引章把你抬进来的,也就剩这间房了,就是贵了点。”
引章不赞成道:“贵什么贵啊,盼儿姐都病成这样了,能住下就行。”
“今天初几?”盼儿轻声问。
“明天才是谷雨。”三娘知道盼儿担心什么,上前一步说道:“你别担心,我们打探过了,高观察家呢,没说要办喜事,一切都来得及。”
盼儿松了口气,作势要做起来,三娘引章二人连忙扶起她,“找到高观察就一定能找到欧阳。”回头又问三娘,“高府在哪儿?”
“隔壁两条街就是。”
真近,盼儿低头苦笑,要见到欧阳了,半个月的折磨,终于要有答案了。
梳妆,打扮,换上最好看的衣物,盼儿站在了高府门前,轻轻抚弄两下散落的长发,鼓起勇气上前,深呼吸,扣住狮头门环敲响。
“咚咚咚。”
“谁啊。”门内传出小厮的询问声,过了会儿,大门打开一条缝,小厮透过门缝上下打量盼儿问,“小娘子找谁啊?”
“我是钱塘来的赵娘子,我要找欧阳旭。”
“赵娘子?”小厮眼睛转了转,他家老爷叮嘱过若是有钱塘来的女子一定要告诉他,“小娘子且等等,小的进去禀告。”
“麻烦了。”盼儿心下一沉,面上微笑感激。
今日正巧是高鹄的休沐日,此刻人正在家里与夫人观花品茗,得了门房的禀告,心道果然,吩咐门房将盼儿带去他的书房。
“小娘子这边请。”
盼儿被小厮请到了一间书房内,站了片刻,心情忐忑,谁知没等来欧阳旭,倒等来了一位身配银鱼的中年官员,盼儿聪慧,一见他的打扮立马就猜出这人的身份,万福道:“民女见过高观察。”
“你是来找欧阳旭的?”高鹄不奇怪盼儿能猜出他的身份,商人嘛,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东西。
“正是。”
“你不知欧阳旭如今是我高家的乘龙快婿?还来找他作甚?”
“民女只想亲口问问他,听他亲口说。”其实,盼儿此时已经信了大半,高观察朝中官员,怎会骗她一个小女子,欧阳旭,确实是抛弃她,攀了高枝,成了高家的东床快婿。
衣袖下握紧了拳,指甲掐入白嫩的手心,溢出丝丝鲜血。
“欧阳旭不会见你的。”高鹄摇着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扔给盼儿,“他这有一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盼儿微微颤抖,垂目盯着高观察扔在地砖上的书信,刺目的“盼儿亲启”,是欧阳的字,是欧阳旭的字!盼儿绝望了,做不出任何动作,没有捡那封信,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一切成空,顾千帆,你赢了,我输了。
“民女,钱塘赵盼儿,与欧阳旭有过婚约,他曾许诺民女凤冠霞帔,如今,他功成名就却将民女秋扇见捐,连见一面都不愿了。”盼儿笑的凄凉,字字泣血,“民女愿高观察的千金,福泽绵长,他日不会如民女这般,伤心,绝望。”
说罢,对高观察欠身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哼,算你识相。
盼儿走后,高观察轻哼一声,解决一桩心事,十分愉快的坐回书桌前品茶,摇头晃脑哼起小曲。
“这个欧阳旭就这么好?老爷竟如此中意?”方才与高观察再后院赏花的高夫人得了女客已走的消息,进来书房又看夫君高兴的哼着曲子万分不解,不就是个探花吗,怎么夫君费尽心机要他娶慧儿。
“你不懂。”高观察与夫人解释,“这欧阳旭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他能为同科舍命相救,又能信守约定为了一个商妇拒绝我家慧儿,如此风骨,将来必不会坠了我高家名声。”
见妻子似乎面有郁色,补充道:“再说,他对还没成亲的未婚妻尚且能做到如此,日后慧儿嫁与他,你还怕他对慧儿不好吗?”
高夫人无奈,私心并不赞同夫君的想法,那钱塘女子何其无辜?但高夫人紧守妇道长年贤惠温柔惯了,也不会拒绝夫君,柔声道:“官人说的是,只要是为了慧儿好,我都没有意见。”
高观察满意点头,令下人取来青瓷烛台,亲自捡起刚被他仍在地上写着盼儿亲启几个字的信件,点燃,“还有一点,前几日我得了消息,官家看重欧阳旭,打算让他进枢密院编修司,授为正八品编修官,年纪轻轻就进了枢密院,后生可畏啊。”
火舌吞没信件,盼儿绝不会想到,这封信,除了盼儿亲启那几个字外,信内只余数张白纸,什么都没有。此时的她,心如死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许哭,这样卑劣的男人不值得你哭。
游魂似的回到客栈,见了三娘与引章,盼儿心中稍感安慰,紧绷的那口气缓缓散去,气弱道:“见到你们,真好。”再度昏厥过去。
引章立马扑过去抱住盼儿,焦急喊道:“盼儿姐!”摸摸盼儿额头,惊慌失措,“好烫啊!”
三娘推了推盼儿:“盼儿?盼儿?”没有反应,转脸嘱咐引章,“引章你留在这儿,你用凉水给他抹脸,然后记得给他多喝点水,我去找郎中!”
“好。”引章目送三娘出去,低头无助的抱住盼儿,她知道盼儿姐是出去找欧阳姐夫的,可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盼儿姐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是欧阳姐夫变心了么?眼中含泪,联想到自己在华亭县的遭遇,为什么,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欧阳旭还不知道女主已经来东京了,自己强势背了个惊天大锅。
自上次樊楼与李子兴、陆韶明认识后,这两人就经常邀他同游,今晚又在樊楼相聚,不过这次席间人物颇多,除了状元郎去京郊拜见亲友外,一甲中榜眼郭怀也来了,还有二甲中的十三名进士。
人多了,难免杂乱,何况读书人是最喜欢的发表言论的,你说一句我喝一杯,这次是真喝酒了。
欧阳旭被酒气熏得脑门子抽抽的,应付了一会儿,借口身体不适,坐到窗边透风去了。他离席,杜长风自然是跟欧阳旭一起的,二人隔着一方乌木小案对坐。
与杜长风小声说话,上身放松,撑着脑袋往窗外看,此处风景独好,一眼就能看到汴河,汴河之上,河灯轻晃,汴河两岸,才子佳人。
嗯?才子佳人?欧阳旭猛然一顿,好像看到了男主顾千帆与女主赵盼儿,惊得一下坐直了身子。
身边的杜长风见他神色惊讶,架着叆叇顺着欧阳旭的视线望去,可见一对青年男女走在汴河边,其中女子与杜长风在欧阳旭书房内见过的画像一模一样,不由大惊:“那不是赵娘子!她怎么……”
欧阳旭一把捂住杜长风的嘴,对他嘘了一声,再去寻,男主女主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只能看到二人的背影。
看来男主女主已经好上了,欧阳旭松了口气,也不知女主有没有收到信,不过看她与男主一同夜游,无论收没收到,也应是已经放下自己了,伸手轻推,关上支摘窗。
杜长风可忍不住了,他兄弟为了赵娘子不惜得罪高家,这赵娘子居然见异思迁,跟其他男人好上了,把他欧阳兄至于何地,简直气死他了,骂道:“不知廉耻!”
“别这么说她。”女主当然不是那种人,欧阳旭淡声道。
“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你未婚娘子,大半夜的,跟别的男人一起,你都不生气?”杜长风气的要死,当事人欧阳旭反而平和,正常男子见到这些事不上去打骂那对狗男女都是好事了,他真不明白这兄弟。
“她若选择别人,只能说明我欧阳旭还不够好,既是我自己的不好,又怎能怨她。”
“你、你!”杜长风指着欧阳旭说不出了,这哪是君子啊,这是圣人在世啊。
“好了。”欧阳旭笑着递给杜长风一只酒杯,男女主在一起了,他终于放下心头巨石,可以安心搞事业了,“来,陪我喝两杯。”
“明初,你,哎……”这哪里是不在意啊,欧阳旭在外赴宴从不喝酒,今夜却主动借酒消愁,杜长风心疼啊,再推开窗狠狠的瞪了几眼还站在汴河边似在说话的盼儿与顾千帆,他要记住这对狗男女。
盼儿好似觉得有一道恶意朝自己而来,回头找寻,但周遭酒家众多,灯火太亮,盼儿分不清那恶意是哪里来的。
顾千帆奇怪问:“怎么了?”
盼儿抿着嘴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