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魔师
一缕湿滑的发丝从指间溜走，走时还在他掌心轻佻地勾了勾，留下淡淡的阴气……以及浓郁的尸臭味。
慕霜明有被这只鬼的无耻震撼到，一脸厌恶地跳下来，听到高新为说：“是头发！我看到有黑色的头发缠在尸体上控制那只手！”
林馨声皱了皱鼻子，小声说：“好香，是桃花的香味……”她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不知是因为找到了尸体、还是感觉到真正盯着他们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味道冲得都能被别人闻到，黑衣青年脸色越发郁闷，看到旅馆收银柜后面有供奉观音和财神，借了观音净瓶里的水狠狠擦手。洗了数遍才回到却白州身边，也不像之前站得那么近。
灵魂空缺的空洞感骤然回归，让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地皱眉。
不能贴贴，可恶，那只女鬼一定是故意把臭味染到他身上的！
慕霜明轻蹭了一下虎牙：“啧，你们碰到的幽灵中，还有别的女鬼是长头发吗？”
接触到他的眼神，高新为不明缘由抖了一下，讪讪说：“没，没了。我们遇到的幽灵里就柯晓晓一个女鬼，其他男鬼都是短发。”
却白州看着身高腿长、却快把自己委屈成一个球的灵魂碎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样的空虚感在没有相遇时日常伴随他们，偏偏在拥有彼此后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他主动靠过去，环住窄腰心满意足地给碎片顺毛：“毕竟是鬼，头发靠阴气催生，也许长得很快。”
其他人听了羡慕不已。
在恐怖游戏这种地狱呆久了，不论男女，头发都会渐渐稀疏。
慕霜明冷笑，眼神比杀了十年人的刽子手还要冰凉：“没关系，她长多少，我剃多少。看是她头发长得快，还是我的刀更快……唔！”
狠话放到一半，后腰处突然被一只手捏上，灰眼睛大猫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无辜的本体：“你！”怎么这样，在这种时候欺负他？！
“怎么了？”却白州疑惑地蹭了蹭他，好像真的不明白。
呜…本体难得一见地主动贴贴……可恶！除魔师的身体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是敏感带，这个抽卡系统一点也不专业！
赵释然木着脸松开抱着徐青贤胳膊的手、抖开抱住他胳膊的李文耀，掏道具把尸体烧了。他看着那两个脑袋上整整齐齐的血窟窿，默默决定退居二把手位置，把老大的宝座让给慕霜明。
这次低级副本实在太鬼了，幸好有慕霜明这个真大佬在，不然他指不定要翻车。真要栽在低级副本里，那他也太对不起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到高级的亲哥了。
想到这里，他主动说：“我们从别墅拿回来的东西还没看，这个布包里说不定有和任务相关的线索。”
徐青贤把布包打开，里面裹着一个漆雕木盒，盒上桃花灼灼、滴血般繁茂。
打开盒子，赫然是一对珊瑚琥珀蝴蝶桃花金钗。
这对钗与那面金镜一样，泛着一种古物特有的暗色、诡异而不祥。
那上面缭绕着的阴气缠绵悠长，仿佛一只厉鬼缓缓走近、试图敲开心门。
看着这对钗子，几人眼神直愣愣地就要伸手去抓。慕霜明冷哼一声，劈手夺过、‘啪’地用力合上盖子，顿时将众人惊醒。
掌下一空，却白州有些遗憾地捻了捻指尖留下的温润触感。除魔师这副躯体……倒很不错。
徐青贤打了个寒颤，他离得最近，刚才差一点就要拿起金钗往头上戴。
却白州背着手淡淡地说：“收起来吧，它是祭仪需要的阴器，平时就别打开盖子了，免得被鬼缠上。”
他顺势说了一下出去碰到老人的事情，告知他们祭仪需要的物品，把任务分了出去。
徐青贤应了一声，把盒子收起，动作却突然一顿，意识到：刚才却白州好像没被影响？
一抬眼又见那神仙般的人此刻正靠在黑衣除魔师肩头不住轻咳，原本苍白的双颊漫上不正常薄红、向来淡然的眼底笼起湿雾，极美又极脆弱，勾得人心底不断涌起将龛上神祇扯落凡尘的欲念。
慕霜明察觉到视线，冷冷抬眸，徐青贤顿时惊地耳尖微红，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是了，却白州离慕霜明很近，也许是他帮了忙……刚才他们进来大家都看到了，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他们靠在一起的样子，确实很登对。
这样想着，他按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空落，把盒子收了起来。
高新为看了看天色，摸着肚子说：“快吃中饭了吧，自从进了这个副本，我连一顿都没好好吃过，中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应该不会又有鬼来找事吧？”
外面艳阳高照，天气好得几乎像是假的。
慕霜明拉着本体要回房间洗漱，他已经无法忍受身上的尸臭味，却白州刚才只是靠了他一下，也被污染了。
“抱歉，我应该早点过来。”
他有点难过。却白州都闻不到藏在桃花香气中更浓的尸臭，五感骤降，他刚刚居然还觉得本体是在故意欺负人，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想以前，这样规则不全的小副本，却白州挥挥手都能破碎几十百个。现在那么强大耀眼的灵魂却只能委屈地缩在破破烂烂的身体中，做个别人眼里的小废物。
作为灵魂碎片，他不会在意本体的强大或弱小。但此时柔弱可欺的却白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面前这个人正独自承受着来自灵魂和身体双方面的痛苦折磨。
他们是同一个人，连灵魂伴侣也不能比他们更亲密，他本应与对方共同承受。可事实他却被隔离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明感受不到，可内心却像随着每一声轻咳、都被利刃温柔地刺穿。
感觉到灵魂碎片溢散的情绪，却白州蹭了蹭他，动作很轻、像在蹭一只小猫咪。
他说：“别在意。能够脱离主神的掌控，现在呼吸到的每一口自由的空气都是对我最好的报酬。”
主神依靠系统控制宿主去掠夺其他世界的能量，却非常忌惮这些宿主们成长，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强行抽取他们的灵魂力量，其中最强大的却白州首当其冲。
他只到了主神手下十几年，却比那些被控制了几百年的宿主还要受主神关注。那时候遭受到的折磨不比现在好受多少，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却是一点点磨灭感情、贯穿灵魂的孤独。
灵魂中情感随着抽离越发淡薄，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作为一个人而活着了。
看似万人追捧，实则如履薄冰。每一次带着那些被征伐的世界回去时，他如何听不到欢呼声背后，是饱含恶意的唾骂、充斥怨毒的诅咒，是沾着血的哀嚎和求饶。
可那些并不需要被关注，只有巨大的孤独将他整个灵魂包裹，隔绝外界一切声音。
然后是、背叛主神。横跨无边无际的主神领域交战时，主神撕裂他的灵魂、他捏碎主神的核心。在那些人眼中，他又变成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英雄。
耳边充斥的，成了愧疚的道歉、真挚的敬佩和诚恳的感激。
换了一种声音，但有区别吗？
他已被孤独浸泡得麻木。
直到——“慕霜明，这是我的名字。我是个除魔师。”
另一个却白州，踏着纷乱的雨水和光走进嘈杂里，向他伸出手。
所以，
“不需要说抱歉，这样就很好。”
两个人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却白州说完话就没什么力气了，软软靠着慕霜明，被他用灵力暖着。
这副身体…真是烂得厉害，明明只是简单出去走了走，回来洗漱一番罢了，就已经精疲力尽。却白州眸底暗光沉沉，他不掩饰，在另一个自己怀里信任地睡熟了。
但一句话藏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来。
[你来得不迟，
刚刚好，就是我动心的时候。]
……
慕霜明抱着人出来，心念微动，整个房间都被四溢的灵力充斥。祓除阴邪、涤荡尘埃，确保整个副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干净。
本体睡着时看起来温柔又无害，只是守在一边看着，他也能看上一万年。
美好的事物向来会惹人觊觎、甚至招来毁灭。如赵释然徐青贤，也如李文耀之流，这些毫无威胁的存在；自然也有之前出现在镜子里的女鬼，敢用脏头发去碰本体倒映在镜面的脸。
却白州封印感知觉察不到，他也不会说出来扰他心神，但是——
无法忍受。
心思鬼蜮的邪物，怎么胆敢奢望九重高天、皑皑雪顶之上的仙人垂眸？
慕霜明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擦着刀，侧颜冰冷、不比手中刀暖多少。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本体，小心翼翼用手背碰了碰对方安静的睡颜，提刀出了门。
楼下徐青贤在研究找到的两件阴器，他不敢拿出来看，只是凭记忆大致画下样子，说：“镜子、发饰、手镯和耳坠都是女子梳妆用到的东西。我们找到的前两样都是很贵重的古董，上面还缠绕着很浓的阴气。”
“之前没来得及说，我在那栋废弃别墅曾经看到过一份合同，里面的内容是以柯晓晓为首的四个人愿意将家传的古董以低于市价二成的价格卖给某个私人收藏家。”
“一般这种代代相传的古物不会有很重的阴气。”赵释然苦思冥想半天，说：“我哥以前带我过的一个中级副本里，有人把古墓中偷盗出的冥器谎称家传古董贩卖，结果就引来了厉鬼报复。”
“家传古董怎么可能四个人传一套。”
高新为大胆猜测：“会不会这些古董就是柯晓晓他们从古墓中偷出，结果怨气缠身，死后变成厉鬼，所以才让我们收集这些做祭仪的用具？”
坐在他们中间的李赟点了点头，说：“有这种可能，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其他两样饰品，手镯和耳坠。”
林馨声对首饰比较敏感：“这些器物上都有桃花，桃花又代表了什么呢？”
慕霜明就在这时下楼，他冷淡地扫了一眼围成圈的玩家们，提着刀朝门外走。
这一副要去杀人的样子让众人吓了一跳，赵释然说：“慕大佬，你干嘛去？”
慕霜明就停下脚步，说：“打猎。”
“猎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