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天光微弱，在漆黑的夜晚投以月华映照地板，清浅勾勒着室内影影绰绰的轮廓。
落地窗大而透亮，隔绝了街道的喧嚣，将偌大的房子衬得格外寂静。
昏暗的场景，漆黑的房间，泛着月辉的家具，空旷的视线……
这是姜月多年来习惯的一切。
可是如今，她似乎生出一股陌生感，她感觉到自己不再将眼前的景象当做习以为常的事了。
没有选择开灯，蜷缩在沙发里，静静凝视着周遭，姜月的目光呆滞且无神。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她的确没什么想法，此刻她大脑空空，所有的思绪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更是抓不到实际的想法。
就像一块没有思想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不停揪着那颗爱心气球的绳线上下拉动。
幽静的客厅再无其他的声响，只剩下气球与屋顶碰撞的摩擦声。
“怦怦”……
“怦怦”……
起伏的爱心气球牵动着她当下的心跳频率，将她的灵魂束缚在身体的躯壳，沉重而无力。
可她厌恶眼前的一切，从头到脚都不适应环境带给她的陌生感。
现在的她居然不喜欢黑夜，不喜欢空荡荡的家，不喜欢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没有，不喜欢耳畔安安静静。
她眷恋着那股温暖的甜橙香气，想念着耳畔总是传来的聒噪，喜欢被他抱进怀里蹭着颈窝。
她想去找他。
一个念头忽然穿透层层屏障，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去找他？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自己去又该做什么呢？
期待与失落不停周旋，在名为安全感的风浪下凝成风暴，席卷了姜月当下麻木的神经。
恰逢一则信息弹出：
[佟雾：平安到家啦，姐姐早点睡哟，好梦！(o＾w＾o)]
有他的梦，才算是好梦。
鬼使神差间，姜月的四肢恢复了知觉。
她松开紧捏住气球绳线的手，抓起外套和挎包跑出了家门。
那一刻，她坚信自己所奔赴的目的地，正是通往幸福的大门。
远离城市僻静的角落。
佟雾身处烟雾缭绕间，回想着一天的经历，竟感到莫名的虚幻。
曾经朝思暮想，日夜期盼的情景一一实现，现如今距离姜月正牌男友的身份只差一步之遥。
只是，他真的能打动姜月么？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他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如果她再一次拒绝自己，该怎么办呢？
擦头发的手倏地顿住，任由水珠沿着发梢凝结，他立在附着水雾的镜子前，整个人有些发懵，更不敢去想不好的可能。
思忖间，楼下传来一阵门铃声，扰乱了佟雾的思绪。
说实话，此刻他的内心是忐忑不安的。
会不会是狗仔知道了他家的住址？
会不会是哪位极端的粉丝查到了这里？
一瞬间，千万种可能在他心头闪过。
但他不能怕，这是他作为明星和当红演员必须面对的事。
戒备满满地下了楼，打开可视门铃，佟雾打算看看外面的人是谁。
只一眼，他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并迅速敞开了大门。
“姐姐？”
视线里，姜月穿着白天的装束，及肩的短发却不似平常规整，反倒有些凌乱地散在耳侧。
而她的脸颊彼时在酒精的发酵下泛着红润的光泽，发软的腿脚时不时歪斜，难以站稳。
“你怎么来了？”
手忙脚乱之际，佟雾不顾身着浴衣的不便，径直上前搀住姜月的手臂，让她有了可以依靠的支点。
与此同时，他警惕地扫了眼周围静谧的环境，排除着附近有人偷拍的可能。
影响名声事小，一旦被狗仔偷拍传出，对姜月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纵然是现代，女孩子的名声也极为宝贵，他打心底认为自己的名声倒是次要的。
这般想着，他迅速关门，扶着她走入玄关。
熟悉的甜橙香气萦绕鼻间，唤醒了姜月昏沉的意识。
她抬眸迎上佟雾的眸子，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弯了弯眼睛，语气隐约透着一丝灼热的温度。
“最后一晚，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睡？”
之后，与昨晚如出一辙。
两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只不过醉酒的主人公却换了角色。
将室内所有的窗帘拉起，屏蔽了室外的一切不安的可能，佟雾换好家居服躺在床上。
生怕自己行为不妥，他特意让出了宽大的空间，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挪了挪。
二人之间的间隔很长，长到就算伸长手臂，都触碰不到对方的身体。
自躺在床上伊始，两个人始终默默无言，双双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说不出是尴尬更多，还是羞涩更多。
直到姜月开口，才打破了这种诡异又暧昧的氛围。
“在想什么？”
她歪了歪头，侧目看向贴在边缘的佟雾。
“没、没什么。”
不知为何，佟雾当下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猛地紧绷，又朝床沿边角挪了挪。
再看他的表情，皙白的脸颊隐隐浮出一抹浅粉色，一路顺着他的眼尾飘去耳廓。
作为二十三岁的男生，他逐渐硬朗的轮廓仍是透出一股稚嫩的少年气，还有连英俊的外表也掩盖不住的无措。
“那你过来点。”
“什么？”
“过来点。”
听清了姜月的话，佟雾的脸瞬间如火在烧，身体僵硬地像块木头，压根不听大脑的使唤。
“额…这、这样不好……”
他连连摇头，试图将烧红的脸蛋转向旁侧，却不想姜月主动贴了过来，倚在他的肩头。
“怕什么？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还一起睡过觉？”
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都没错。
好像一起睡过觉这件事，在姜月的想法里是合乎寻常的存在。
往日保守的她这会全然不顾忌讳，靠在他的肩侧，嗅着好闻的甜橙香，满足感油然而生。
“我、我昨晚喝多了……”
在佟雾试图解释的过程中，姜月又朝他的颈窝贴近一分。
“我今天也喝多了。”
温热的呼吸顷刻扑在他的脖颈，醺红了大片皮肤，格外显眼。
“那、那我更不能动了，我不想占姐姐的便宜。”
“你的意思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眼看解释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佟雾干脆闭紧了嘴巴，任由姜月贴在自己的身侧。
说没感觉是假的。
当下的他浑身滚烫无比，区别于发烧带来的眩晕，每一处感官都是无比敏感的。
伴随着深夜带来的蛊惑，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会挑动他敏感的神经，从而令他胆战心惊。
奈何醉酒的姜月不肯罢休，总是得寸进尺。
“靠着你睡，比自己睡安稳多了。”
话音未落，她又靠近了他一些。
这一次，她趴在他的怀中，单手搭在了他的胸口，脚也不听话地缠绕在他的腿上，仿佛一颗寄生的植物，牢牢攀附在大树的躯干。
一下又一下的刺激令佟雾的脸彻底红透，十分不自然地斜了斜眼睛，瞟向怀里的女生。
此刻，姜月眼皮沉重，呼吸也渐渐深浓，隐隐有了酣睡的迹象。
她睡容宁静而美好。
看得出来，她对他毫无防备，给予了足够的信任。
但她是不是忘记了，他也是个成年的男人呢？
佟雾这般想着，心底生出一丝失落。
发觉她脸侧盖着凌乱的发，佟雾屏住了呼吸，悄悄伸手替她将碎发挽在了耳后。
“坏姐姐……”
不爽的埋怨在他喑哑的嗓音中氤氲出了一丝撒娇的语气。
而他的情动则藏匿于眸底深处的波澜下，涌起阵阵涟漪。
奈何没料到姜月竟然睁开了眼睛，不解地看他。
“在说什么呢？”
只一眼，吓得佟雾差点从床边滚去床底。
“那个，我……”
莫名一阵心虚占据了佟雾所有的思绪。
之后，他壮起胆子，红着脸叫嚷道：
“姜月！”
“嗯？什么事啊？”
“你…你喜欢我么？”
问题出口后，迎接佟雾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静静等待姜月答复期间，佟雾悄然挪移视线，紧张地咬着嘴唇。
她微醺的脸容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片细腻的红润，莫名蛊惑，吸引着他缓缓靠近。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织成了一条银白的锁链，温柔地缠绕四肢，让他的神经酥麻阵阵。
他知道自己不该越界。
浴火难填也得填。
可鼓噪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呼吸在不觉中与心跳黏连，像躺在烤炉上，浑身灼热而滚烫，也像掉入泥沼的猎物，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
宽大的床上，两个人贴在床沿边缘，紧紧挨在一起。
见姜月始终不曾开口，佟雾澎湃的心跳失去了期待，他撇过头去，望向薄纱外的黑夜。
脸颊蔓延在耳尖上的绯色痕迹，在一分一秒的静寂里缓缓消退。
远方星星点点的霓虹点缀夜色，氤氲在他眸底，笼住一层朦胧的黯然。
正当佟雾的心即将沉底时，姜月出了声，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陷进去了。”
话音刚落的一瞬，佟雾倏然回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眼神里掺杂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和惊喜，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掩饰，错愕地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视线里，姜月的眼睛虽然迷迷蒙蒙的，但映着窗外细碎的光点，搭配她微微凹陷的酒窝，十分好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无比的安心，哪怕你得知我曾经的那些经历也没有关系，那些旁人不曾了解的伤疤和过去，我愿意全部都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