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避开人群，换下轻松熊的套装，二人携手跑去了停车场。
在佟雾的推荐下，姜月生平第一次踏进城内最知名的旋转餐厅。
坐在落地窗前俯瞰而去，城市的夜景霓虹绚烂，车水马龙的街道如同蜿蜒的溪流，在错落的光源下熠熠生辉。
大抵是消费高昂，再加上门槛很高的会员制，餐厅分为上下两层。
位于上层的餐厅人影寥寥，并不似下层喧嚣热闹。
烛火点缀着餐厅的昏黄，细腻描摹着桌案繁复的纹理，在悠扬的乐曲中轻缓摇曳。
嘴角留存着棉花糖甜腻的味道，姜月收敛视线，赧然抿动唇瓣。
借着今晚的烛光晚餐，她是不是应该答应下来，接受他成为正式自己的男朋友呢？
思忖间，她悄悄抬眸，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
此刻，佟雾正握着酒杯，与偶遇的几位业界前辈闲谈。
远远看去，他笔挺的身姿修长，脸容区别于平日的开朗，只淡然地抿着唇笑，醇酒绯红的汁液在他修长的指间微微转动，似是始终保持着一丝距离感。
在射灯的光源下，他的周身浮动着一圈微妙的暖色光晕，并伴随着他时不时侧目投来的眼神融化成温和的弧度，源源不断地向姜月输送着温暖与安定，让她足以忽视心头颤动的不安，静静坐在餐桌前，回以浅淡的笑意。
可能这就是信赖的感觉。
足以使她确信，遇到佟雾便是她这辈子收获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恰逢服务员上菜，姜月才发觉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
[段意霜：ip地址已经确认，的确是在你办公室里发出的。]
[段意霜：这边按你的安排准备好了，老板说希望你明天回公司商议一下具体的事宜。]
太好了！
既然ip地址已经锁定，再加自己手上拿到的证据，那么洗清自己的清白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揪出陷害她的幕后黑手了。
[姜月：好，辛苦你了霜姐，谢谢。]
[段意霜：咱俩之间别这么客气。]
[段意霜：不过她真的会上钩么？我好紧张。]
[姜月：不急，且看吧。]
打字期间，姜月的手速在兴奋的驱使下不由加快。
这是来自于洗清冤屈的喜悦，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是还没等她消化，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月月，方便接电话么？”
听声音，母亲的态度略带严肃。
“嗯，您说。”
在姜月应下的刹那，母亲那头陷入了一阵长久沉默。
疑惑间，电话那头便再次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他走了，带着对你的遗憾和忏悔走的。”
说实话，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姜月不禁蹙眉，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的记忆。
直到她想起那人的身份，才明白了母亲话中的含义。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并不希望他死。
不是因为心生怜悯，又或是血脉亲情之类的联系。
她只是单方面认为，死才是对这种枉为人父的人渣最大的解脱。
当罪恶的种子埋下，当他毁掉了她美好的童年，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阴影与黑暗后，临死前的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既然摆脱了人世间的折磨，那就祝他死后下地狱，永不得安息。
电话保持着畅通，却无人再出声。
直到母亲的哽咽打破沉寂已久的缄默。
“月月，答应妈不要孤独终老，好不好？”
“怎么突然这么说？”
“妈不想等自己没了以后，你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或许是有感而发，又或是始终没能放下女儿的终身大事，母亲在电话那头抽泣的动静不免令姜月触动。
“别乱说！”
她一边制止母亲继续说下去，一边考虑着自己如今的态度。
谁能想到，当初执意孑然一身，对待感情态度强硬的她，如今反倒产生了动摇。
而融化了冰山的，既不是灼烈的太阳，也不是凛冽的寒风，更不是潺潺溪流，是来自于山间轻漫的薄雾。
他足够温柔，从不屏蔽她的任何感知，让她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事物，却默默替她挡住了炙热的阳光，在酷寒下紧紧环拥住她，给予她最大的保护。
“好，我答应你，我会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忠于我的人。”
说话间，姜月瞥向佟雾，之后目光久久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大抵是心有灵犀，佟雾倏地转过头，迎上了她的视线。
目光相接时，他眉眼俱弯，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在暖色的光晕下加深了甜蜜的味道。
“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女儿这样说，母亲喜出望外，话筒里不断传出拿纸巾抹泪的动静。
“月月，你能想通，妈很高兴！”
之后简单交谈了几句，姜月挂断电话，思绪繁乱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不过多时，佟雾终于回到了餐桌落座。
“姐姐，在看什么？”
见姜月仍在出神，没有理会自己，他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窗外，一无所获。
“其实我不是本地人，大学考到了这，让我那四年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憧憬和希冀。”
佟雾的声音似是打破了姜月脑内繁乱的回忆，令她情不自禁说出了心里话。
对于没有进过大城市的人来说，这里一切都是新奇的，哪怕前方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可在这里生活得久了，当新鲜感褪去，这座城市所掩埋在光鲜下的肮脏与苟且，足以麻木大多数人的神经。
“后来我才发现这座的城市充斥着令我难以理解的事物和人，正如现在一眼望去，整座城市表面繁华而疯狂，每一处光下都伴随着挥之不去的黑影。”
平淡的语气近乎听不出姜月的任何情绪，她在讲述中缓缓收回视线，将目光锁在了酒杯中那抹暗红的石榴色上，神色晦暗不明。
对此，佟雾笑着举杯，嗓音轻缓：
“姐姐，今晚的第一杯酒，庆祝你我二人爬出了这浑浊的泥沼。”
他的话似是附着魔法，令姜月顷刻回过神，抬眸迎上他的眉眼。
视线里，他笑意温柔，暗示般挑了挑眉，握着杯柄微倾等待着她的回应。
绚烂的夜色中，他青稚的面容悄然袒露出一种成熟的魅力，足以令人着迷。
“干杯。”
烦扰一扫而光，姜月舒展眉心，执酒与他相碰。
酒杯轻触，发出的清脆叮响在二人望向彼此的眼神中久久未能消散。
生平第一次享用烛光晚餐，姜月自是感受到了萦绕在烛火间的浪漫。
但碍于佟雾的身份，这顿饭她吃得并不是特别愉快。
尽管身处高级vip的上层餐厅，避免了引起过多的关注，可这不代表那些高级vip中没有佟雾的粉丝。
仅是在吃饭期间，就有多达五个女孩认出了佟雾，前来邀约合照签名。
甚至餐厅老板的女儿听说了佟雾的消息后，特地赶来凑近乎。
不过在她听到佟雾介绍姜月时，眸里闪烁的光点瞬间湮灭在不屑与鄙夷里。
多次打量姜月后，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对此，姜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谁让佟雾做事向来安全感爆棚，每当有女生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暧昧，他就会主动介绍姜月是他正在追求的对象。
以至于二人离开时，姜月感受到餐厅各处都有望向自己的目光，实在是有种备受关注的不适感。
“你好受欢迎啊。”
带着些许调侃，姜月悠悠起身。
见她醉后腿脚有些不利索，结完账的佟雾立马赶来，搀住了她的胳膊。
“可我只想受姐姐的欢迎。”
他委屈地撇撇嘴，一手搀着她的手臂，一手托住了她的腰，步伐缓慢地陪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全然不顾旁人投来的眼光。
“肉麻。”
每次听他说出情话，姜月总是会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以为酒量尽在掌握，却不想酒精已然上了头，在她挣脱之时麻痹了双腿，令她脚下一软，踏空跌去。
“小心！”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背后搂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拽入温热的怀抱。
一阵天旋地转，姜月稳稳地贴在了佟雾的胸前，被他紧紧抱住。
“这酒好烈，才喝了几杯就上头了。”
感叹间，馥郁的甜橙香气铺天盖地朝她涌来，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放心吧姐姐，我会牵着你走的。”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覆在她的耳廓，在交汇的十指中传来阵阵酥痒。
“就算摔倒，也只会倒在我的身上。”
等姜月意识清醒一些时，她已经被送到了自家门口。
醉后的她难以控制平衡，歪歪扭扭地贴靠在门侧。
“姐姐，我明天就要回去拍戏了。”
模糊的视线里，佟雾立在门槛前，低垂着眼眸凝视脚尖，面上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看得出来，二人相处的时间过得太快，让他意犹未尽。
说出口的话倒不像是给姜月的告别，更像是约束自己的提醒。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姜月觉得这话没错。
因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然迈步走向佟雾的身前，毫无顾忌地踮起脚尖，两手环在了他的颈后。
搁以前，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轻浮的举动。
但现在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奇怪。”
她歪了歪头，望向他的眼睛。
“奇怪什么？”
“我心里居然特别不想让你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月觉得自己浑身像着了火一样，灼热而滚烫，连心跳的频率都变得比以往更加剧烈。
可望向他的眼睛，她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还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深情。
面对姜月前所未有的主动，佟雾一时手足无措，涨红了脸。
“我也想天天和姐姐腻在一起。”
生怕她抱得吃力，佟雾连忙俯身揽住了她的腰，轻轻地在她的颈窝磨蹭了一会。
“可是剧组里的大家已经很照顾我了，我需要赶紧补上落下的进度……”
不想离开姜月是真，他没办法放下工作也是真。
他的为难落入姜月的眼中，顿时令她清醒不少。
“我明白。”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佟雾也不会三番两次向剧组请假。
她明白佟雾不是恋爱脑上头的小男孩，不会只顾着感情而抛去事业，自己也是。
所以她是支持佟雾赶回片场的。
只是眼下，她想多占用一些时间抱抱他。
“公司的事，姐姐一个人应付得来么？”
见佟雾放心不下自己，姜月故意逗他。
“我要是说应付不来呢？”
偏偏佟雾信以为真，掏出手机就要给经纪人打去电话。
“那我请假，陪姐姐去趟公司！”
拨号之际，姜月按下了他的手机，拿食指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宠溺满满。
“逗你的，我可以。”
他帮自己的忙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她必须要自己完成才行。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算是稍稍抚平了佟雾内心的不安。
“我知道姐姐可以，凭姐姐的能力也一定把事情处理到最好，我相信姐姐。”
他低了低头，重新握住姜月的指尖，反复在她的指骨上摩挲。
“但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一定要让我知道，好么？”
望着他试探的眼神，姜月笑着点头，将手机还给了他。
“好。”
“时间不早了，那我走了……”
佟雾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犹豫，似是在强制自己与姜月分别，眸子始终四处飘离，就是不敢停留在姜月的身上。
仿佛再多呆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再也无法从姜月的身边离开。
姜月察觉到了这些，识趣道：
“路上小心。”
“姐姐晚安。”
声音低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匆匆转身，仓惶迈步按下电梯按钮，不曾回眸。
姜月注视着他僵硬的背影，不免有些怅然。
要不要喊他留下来待一会呢？
或者借着这股酒劲答应他？
思绪还未清朗，身体已然不受控制。
“佟雾！”
在她喊出名字的刹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当佟雾有所反应，侧目转身朝她投来目光时，她怂了。
“到…到家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