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在佟雾眼神复杂的注视下，姜月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意味着什么。
这则决定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毕竟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作为提供录音从而得到好处的刘总而言，将功抵过在姜月这里完全可以一笔勾销。
况且该说的情况她都已经挑明，为了救女儿或者为了钱保住这个位置的唯一办法，恐怕只有一个选择。
办公室陷入了漫长的寂静中。
佟雾趁此时机引姜月看向自己，将内心不忿和疑惑通过眼神传递。
眼波的涟漪下，涌动着他关心在乎的情绪，姜月感受得到。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浅浅一笑，算是回应。
看她胸有成竹的表情，犹如胜券在握，佟雾抿动唇片须臾，随即压下了脸上翻涌的杂色，继续扮演着律师该有的样子。
似是在权衡利弊，对方抚额思量，全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目光从桌底游移至桌上，从杯顶稀薄的水雾挪到了一旁的十万块钱。
“只、只需要提供原始的录音文件就、就可以么？”
良久后，他一改之前得意洋洋的架势，反倒处处都透露着小心翼翼和慌张，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了。
姜月心里清楚，眼下他心里的那杆秤恐怕已然有了新的倾斜方向。
而对方透露出来的，还有原录音的确在他的手上。
“但、但是录音修改的事我完全不知情，真的……”
在逐渐锐利的目光中，对方生怕沾上更多的罪名，不断强调着假录音与自己无关。
不过姜月并不在意这些，她检索着其中的信息，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由刘总录音交给韩琇等人，用以加工陷害自己的布局，一定是提前谋划好并加以实施的。
只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缕清思路的同时，她回想起了那些并非自己所发送的邮件。
那天的时间是……
她翻动手机寻找着日期。
由于有做记录的习惯，手机记事本和相册都存有她当天的行动轨迹。
而记录的内容都有提到当日跟刘总沟通项目的例行会议。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例行会议是引她走出办公室的诱饵，钓的是之后即将上钩的大鱼。
“还记得这个日期么？”
姜月一边回忆，一边将那些邮件发送的日期时间一一向对方展示，希望他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那天我在跟您和您的部下商讨项目，这个时间点您还有印象么？”
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涉及到了证明她清白的部分。
因为项目在进入宣发阶段前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双方参与的人员不仅要签署保密协议，还要严格遵守各种规则和制度，例如会议期间要上交手机等通讯设备。
而邮件发送的时间恰好是会议正在进行的时间节点。
姜月当时按要求上交了手机，绝对不可能在会议中途登录邮箱去发送所谓的回执邮件。
所以只要证明了这点，发送邮件的嫌疑就会洗清，陷害她的人也会现出原形。
只是对方并没有达到十分信任姜月的地步，甚至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支支吾吾道：
“额，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
他含糊其词的举动，无疑令在场的姜月和佟雾二人感到恼火。
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法律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即将化为泡影的承诺而影响到了公司收益恐怕得不偿失，您的女儿还需要您支撑着经济来源，刘总不如好好考虑清楚再说。”
佟雾轻皱了一下眉心，秉持着律师一贯的态度提醒着对方的立场。
可见对方仍是动摇不定，他作势看向姜月，用了一招激将法。
“姜小姐，看来我们有必要将诉讼的流程提前。”
透过他暗示的眼色，姜月将计就计，拎包起身。
“那就这样办吧，刘总告辞，我们法庭上再见。”
只是还没等她腿脚站稳，对方大惊失色，脸上苍白了大片，立马挺身跑去了办公室门前，拦住姜月的去路，服了软：
“喔，我想起来了！姜总监请留步，我想起来了……”
他哀求的举动可笑又滑稽。
佟雾低头拿拇指挠了挠眉心憋笑，又利用极短的时间恢复如初。
“这就好办了，之后我需要您作证，证明那个时间段我没有用过手机。”
姜月的要求并不过分，但对方的反应极大，像是吞了一大口黄连。
“我、我要去你们公司？！”
“是。”
“姜、姜总监，我、我就不去了。不过我这有个能帮您证明清白的东西，您看这样行不行？”
在姜月疑惑的视线里，对方慌张地跑去了工作台，手忙脚乱地翻动抽屉，掏出了一枚外观看似普普通通的钢笔。
这着实让姜月和佟雾二人一头雾水，纷纷凌厉了眸色看他。
“这里面有原始的录音文件，里面还有我们近几次商讨项目时的内容……”
“什么？！”
听到对方的解释，姜月几乎不可思议。
“布局比我预计的还要早。目的是什么？铲除我？”
只为了除掉她所以精心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这多令人费解啊！
她一介小小的市场部总监哪里值得他们动用那么长时间的规划？
迫于压力，又或是心中的天秤早已倾斜，对方出声解释：
“是，也不是。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要让宋总下台……”
看他递过录音笔的手始终颤巍巍的，说话也不再闪烁其词，姜月减轻了怀疑。
是啊，解决了自己，不就等于瓦解掉了老板对于市场部的掌控么？
她真傻。
当初的执着如今看来实在可笑。
韩琇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不站队亦是站了队。
想要脱离这场漩涡，恐怕单靠她自己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思忖间，佟雾接过对方递来的录音笔连接电脑，一一核实着文件的真实性。
而对方显然被要面临的后果压垮，紧张地搓了搓手，坦言道：
“他们昨天还联系我，说要把这些录音给他们，目的是用来诬陷姜总监企图泄密。”
此言一出，当即让佟雾怒不可遏。
“卑鄙！”
眼镜在屏幕的反光下，如同四溅的火光。
纵是有演员的职业素养，这会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愤懑。
他紧攥的拳头极为有力地砸在办公桌上，沉重的闷响声惊得对方不禁跟着哆嗦了一下。
这是姜月第一次见佟雾发火的模样，不免有些微怔。
“姜总监，我、我也是没办法的啊！”
大抵是心虚作祟，对方在战战兢兢中把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一直用我女儿的病情来威胁我，不照做的话我就拿不到钱……”
听得出来，为了拿钱给女儿治病，他做了许多迫不得已的事，只是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话里的真真假假姜月不想去分辨，因为这些对她而言根本无用。
“他们是指谁？说清楚。”
眼下，她只想搞明白背后搞鬼的人究竟是谁。
望着她冷凝的眸子，对方显得有些犹豫。
“韩琇和……”
听到韩琇的名字时，姜月并不觉得意外。
“和谁？”
在她的逼问下，对方终于说出了口。
“朱、朱骏。”
说不惊讶是假。
姜月当下只觉得五雷轰顶，反胃加恶心。
他把自己当做什么？
想起他之前说过要给自己一个教训的话，她就恨不能把胃里的早餐吐个一干二净！
太恶心了。
亏她之前还觉得两个人在工作上算是搭档，那么信任他……
头晕目眩间，对方又添了一句：
“他们说事成之后会分我股份，给我两成的报酬，所、所以我、我一时糊涂……”
好一个分股份……
好一个诬陷的计策……
得到了事实真相，姜月此刻合眸深呼一口气，落力掐住掌心直至泛白，不断告诫着自己要冷静。
待平复心绪后，她接过佟雾递来的录音笔，质问道：
“这录音只此一份？”
“对，没错，再也没有其它的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姜月将录音笔塞入挎包，与佟雾赠予的那支钢笔放在了一起保存。
“谢谢刘总，此事我不会牵连到您，还望您以后不要再鬼迷心窍。”
示意佟雾离开，她向对方再次重申了一次承诺。
“是、是，姜总监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改……”
一改刚见面时的嚣张气焰，对方这会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一路送她到办公室门口。
“姜总监，您真的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了么？”
在对方再三确认下，姜月只淡然回了一句：
“看您的表现。”
这话警告的意味浓重，不过她猜对方一定听得懂其中的含义。
抵达门口时，她柔和了神色看向对方一眼，语气也不似之前的冷厉。
“还有，钱不够的话可以给我说，我真心希望您女儿的病情会好起来。”
“诶，谢谢姜总监……”
对方愣了半晌，连连点头，恭敬地目送姜月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走远，佟雾经过他身边时响起的警告，再次吓出了他的一身冷汗。
“我还挺期待在法院见到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