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是关于当年你被公司雪藏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姜月突然想起了那时段意霜告诉她的传闻。
印象里，她说佟雾被公司雪藏了两年，佟雾从家喻户晓的童星一夜之间蒸发，杳无音讯。
直到有一次去谈商务合作，遇到了蹲在角落啜泣的佟雾。
怪不得当时段意霜惊奇又意外。
只是，这是真的么？
像他这样阳光开朗，又有极大路人盘的演员，公司为什么宁愿放弃利益也要雪藏他呢？
姜月猜不透其中的原由，继而将视线锁定在佟雾的身上。
“嗯。”
听到她的猜测，佟雾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
他一瞬不瞬地点了点头，举起啤酒罐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
似是酝酿片刻，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才缓缓道：
“我承认我的运气的确很好，小时候出去玩被星探发掘，莫名其妙就进剧组拍了一部戏，从此一炮走红。这让很多人羡慕，包括我自己。”
姜月打量着佟雾嘴角扯动的自嘲弧度，隐隐有些疼惜。
她想说其实未必是运气使然，颜值固然是拍戏的前提，但天赋绝对是佟雾可以立足演艺圈的根本。
他把一切都归结为运气，显然是一种不自信。
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默默听着他继续往下讲。
“我的父母一开始不并支持我发展演员的事业，让我把心思投入在学习上，不准耽误正经事。”
“可以理解。”
“是啊，我知道他们怕我误入歧途，但我喜欢拍戏，我喜欢扮演里面的角色，我可以体验到很多种不同的人生，所以当年我固执地走着这条路，兼顾着学业和演戏，倒也谈不上很累。”
姜月的记忆随着佟雾的讲述回到了初次相遇的片场。
那时的佟雾年纪尚小，在片场拍戏之余还要兼顾着完成作业。
见他执意翻找垃圾堆也要找出作业本，还在兼职的姜月难免动容，索性帮了他一把。
其实，在小佟雾拿过作业本翻动检查之余，她有瞄到一眼其中的内容，连续多页的a+评级足以证明他学习上的用功。
况且他对待拍戏的角度和看法也让姜月觉得他未来可期，将来的事业必定有所成就。
谁不知道现在拍戏挣钱呢？
顶流演员一天的工资都能超过普通人一辈子的收入。
扪心自问，有几个人肯不昧着良心说拍戏不是为了赚钱呢？
可佟雾却不在意，他只是为了体验各种经历，甚至在生活里也没有明星的架子，愿意跟菜市场的各个摊贩打成一片。
这种态度让姜月十分欣赏，好感慢慢累积。
不过当下的佟雾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他的音色随着讲述愈发沉黯。
“每个见过我的人都在夸奖我的长相，我从小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人气和收视率带来了大量可以变现的资金，这让公司的老总也很支持我的每个决定。”
本该是高兴的事，可他的情绪平静地过于压抑。
连替姜月夹起涮肉时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刻意和勉强。
这无疑令姜月感到疑惑。
“直到董事长的小女儿见到了我，她对我一见钟情，并且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话说完的一瞬间，她明显感受到了佟雾语气里的嫌恶。
连捏住筷子的指骨也在一瞬间收缩、紧绷。
偏偏也是在这一刹那，姜月有些不爽，整个人泛着酸酸的感觉。
“你们…在一起了？”
她试图不让自己去在意佟雾的感情史。
毕竟像他这样帅气的男生，有一两段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当她想要转过头，避开佟雾的目光时，却被他细长的手指扳正，强行看向他的眼睛。
“姐姐，我从来没有与其他人交往过，更没有暧昧过，连吻戏都不会去拍。”
此刻他的眼底盛满温柔的光芒，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轻易将她心中的不安一扫而光。
不知所措间，姜月撇过脸咳了一声。
“那为什么……”
她拿筷子夹起涮菜吃了一口，掩饰着脸上羞涩的痕迹。
“那时我才十四岁，可是她却逼我，要我跟她在一起，甚至结婚。”
话回正题，佟雾的语气瞬间重新填满了怨恨。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几乎可以透过他身体的每一处器官感受的到。
“我不喜欢她，看到她我就很烦，可是她不依不饶，每天去学校门口堵我，去片场守着，把我精心安排好的行程搞得一团糟。”
姜月从未见过佟雾如此憎恶他人的表现。
谈起当时的经历，他拎起一罐新的啤酒拆开，一边抓着黑发，一边吞咽着啤酒。
“还记得那年暑假拍戏，我要拍一场入学军训的情节，为了情节逼真，导演特地选了最炎热的午后拍摄，可她却称自己热得要中暑，要全场人暂停拍戏等她，那天所有人在烈日下等了她整整四个小时，她自己却躺在酒店里开着空调。”
仅是听他的描述，姜月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女生的做派的确欠妥。
这种不尊重人的表现，确实会让人十分火大。
姜月能够理解佟雾厌烦的点。
对于她这样一个工作狂来说，拖延她工作的进程和时间，无疑是一种犯罪。
更何况佟雾这样热爱拍戏，又富有责任心的人，怎会容她在片场胡作非为呢？
这种近乎是无理取闹的追求，最终只会是自讨没趣。
“姐姐，我真的打心眼里讨厌她！”
说话间，佟雾仰头喝掉第二罐啤酒，似是有满腔的怨念等待发泄。
“她那副大小姐的做派，那副指使人高高在上的口气，以及各种不尊重大家的表现，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也不可能理解！”
脸色映满了愤怒，他不由地落力收紧指尖。
“她从来没有正视过旁人的努力，她不知道平凡这两个字的意义，更不知道辛苦究竟是什么体验。我讨厌她的自以为是，非常讨厌！”
掌中的啤酒罐已然变形扭曲，他死死地攥在手里，像一种无声的控诉。
姜月的看得出来，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这段经历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是有影响的。
“我拒绝了她无数遍，直到最后一次站在董事长的面前，我说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所以你遭到了封杀。”
姜月恍然大悟地看向佟雾，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怪不得公司愿意承受那么大的损失，也要雪藏佟雾，原因竟然是为了威胁佟雾妥协。
还真是离谱。
“嗯。”
压抑多年的经历一口气吐出，佟雾似是好受了些，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但我不后悔。”
姜月看着他毅然的眼神，莫名心疼。
“即使承受着冤屈，无人问津？”
记得偶然听到有人谈起佟雾跟前公司的官司打了很多年，最终胜诉告终。
姜月无疑是替他感到高兴的。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仿佛望进了一片温柔而深邃的海。
佟雾丢掉了手中扭曲的啤酒罐，转而握住姜月的手腕，十分贪恋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
“从第二次遇到了姐姐开始，我就打定了主意要撑下去。所以即使那段时光有些难熬，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走下去。”
传递出的触感痒痒地，却不黏腻。
他整个人都像一只小狗，绵软地贴附在她的手上。
想起他曾提起过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有过放弃的念头，姜月心痛到无以复加，连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重疼惜。
“还好，都过去了。”
情不自禁间，她伸手触碰着他的黑发，动作轻缓地抚过他的发顶。
其实，她很想抱抱他。
把他拥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对他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可是她怂了。
仅是摸了一下他头发，她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红成了大番茄。
简直到了羞耻的地步。
“嗯，姜月就是佟雾人间最后的信仰。”
先是微怔，随即笑逐颜开，佟雾主动磨蹭着她的掌心。
情话虽甜，但姜月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是最后的信仰？”
见她眉心起皱，佟雾嘿嘿一笑，似是完全没有受到刚刚情绪的影响，轻轻刮了一下姜月的鼻子。
“因为失去了姜月，佟雾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如琉璃般的阳光，他的笑容清晰映入她的眼底。
一瞬间，血液沸腾滚烫，烧透了姜月的脸颊。
“肉麻，赶紧吃饭吧。”
她忽地抽回手臂，打算拿起筷子转移话题，却不想佟雾眼疾手快，一把捉住。
“姐姐！”
大抵是火锅翻涌的汤汁香味渐浓，醺红了佟雾的耳廓，让他看起来腼腆又迷人。
“你…你对我动过心么？”
他略显羞涩地抿抿嘴唇，大拇指在姜月的手臂上不自觉地画起了圈。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唐突，令姜月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不确定。”
带着探知欲，佟雾迫切凑近，精致的桃花眼大睁着，生怕错过姜月神情中的任何一个微小细节。
“我怕会得到最害怕的答案。”
这话的潜台词姜月听得懂。
可她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态度，索性向佟雾坦白道：
“佟雾，我承认我在感情方面的确自私，我们二人之间我更在意的是我的感受，可是我也必须承认，我对你是动心的。”
说没动心那是假话。
为她买药，给她做饭，千里迢迢赶去法国，处处体贴、照顾着她的情绪……
这些都曾让姜月动摇过。
她甚至发现自己对佟雾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单纯想要做朋友的关系了，她开始有了期待，也有了二人之间发展的蓝图。
只是她不确定。
不确定这短暂的相处真的能够决定二人长久的以后么？
“那姐姐为什么迟迟不答应……”
在佟雾的追问下，姜月缄默片刻，冷静道：
“因为我不想让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以分开作为结尾。”
有些道理就算没有经历过，她也是能够明白的。
比如相爱的双方分手后就很难做回朋友这件事。
她不得不承认，当佟雾逐渐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想要剥离的过程恐怕比千刀万剐还有痛苦。
她不想经历这种痛苦。
“可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爱情会让人盲目，也会使人变得冲动且疯狂。当两个人的关系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那或许就不是爱情了。”
语气渐渐委屈，佟雾的眉眼垂落。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来的毒鸡汤，姜月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所以在一起只是冲动的决定下来就可以么？那么轰轰烈烈之后呢？”
此刻，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不觉得二人在一起的事是头脑一热的决定，而是应该谨慎对待。
更何况幼时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去重视感情的归属。
如果这段恋爱注定是悲剧，那她情愿不要开始，哪怕过程是甜的，她也接受不来。
“难道你对我只是短暂的感情么？”
见她的眼神暗含失落，佟雾慌忙摇头否认：
“才不是呢！我喜欢姐姐很久了……”
似是刻意隐瞒，他没把话说下去。
但听者有心。
“有多久？”
面对姜月的追问，佟雾轻咳一声，耳尖泛红。
“反正就是很久，很久很久！”
人就是这样，越是隐瞒越是好奇。
一想到他有许多小秘密自己还不知道，姜月气在心头，刨根问底：
“很久是多久？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跟你有过太多的交集。”
听姜月的语气愈发冷淡，佟雾纠结地抓了抓脑后的发，随即摇了摇她的手臂，羞涩道：
“那我给姐姐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