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翌日。
姜月送母亲离开后，驱车来到了佟雾的公寓楼下。
与自己买下的那套公寓相比，佟雾所选的地址实在是僻静又偏僻。
站在小区里，几乎听不到街道吵嚷的喧嚣，四周除了遮云蔽日的香樟树，完全看不见高楼大厦的痕迹，脱离了市中心的繁华。
不得不说，这里是姜月向往的住所。
曾经为了工作方便，她断然贷款买下市中心的公寓，时至今日反倒有些小小的后悔。
暗暗感慨着这里清静的环境，姜月叩响房门。
等了很久，无人回应。
没了办法，她只好查看佟雾发来的密码，对照着一一输入。
六位数字看起来像是一个日期，但姜月思考片刻，却想不出任何答案。
去问问他吧，他肯定会告诉自己答案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打开了大门。
佟雾的公寓显然没有姜月的一体式公寓宽阔，可却是四层的复式洋楼。
一楼的布置极为简单，一张看起来软趴趴的沙发，一张茶几，加一张宽大的投影屏构成了会客厅的布局。
听着楼上传来的吉他弹奏，姜月没有在一楼逗留太久，循着动静踏上了楼梯。
只是刚经过二楼厨房的拐角，她忽然发觉走廊上的壁画掺杂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经过装裱，一包只剩一张的纸巾，竟赫然被挂在了一堆装饰品的正中间。
越仔细察看，姜月越觉得熟悉。
不会是自己当年出于安慰他，递给他的那包吧？
合着当年他一直没舍得用？
那也不至于这样啊！
天呐……
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走去三楼的姜月意外被佟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视线里，他抱着电吉他坐在椅子上，比对着屏幕里的曲谱拨弄着琴弦，似是在揣摩着和弦进入的节奏。
他染黑的发斜斜遮在脸侧，而细长的指骨弯折有度，银白色的戒指在窗外渗入的阳光中泛起了一抹光泽，张扬而耀眼。
那股带着些桀骜的态度与他平时的气场截然不同，眉眼里的戾气渐渐融入了曲调，他的弹奏也愈发顺手。
佟雾并未察觉到姜月的到来，一心扑在练习上，动作谈不上熟稔，却能看得出十分认真。
姜月不懂演员，可却深刻体会到了佟雾的努力。
联想到他拍戏时扮演的角色，她不免感觉到他的魅力在自己心里又悄悄地增长了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姜月缓过神来。
佟雾也在此时发现了她，笑着朝她招手。
“姐姐！”
好像不需要特别的准备，他瞬间从扮演的人物抽离，回到了姜月熟悉的佟雾本身。
“我打扰到你了？”
以为自己打断了他的练习，姜月惯性退后一步。
佟雾见后飞快扯掉手上一连串的戒指，放下电吉他直直奔向她，给了她一记大大的拥抱。
“才没有，我起了个大早，就盼着姐姐来呢！”
被他的气息环绕，肢体的接触撩拨起旖旎的温度，姜月忽地想起昨晚被他吻住的画面，心跳不由加快，连话都说不出来。
接连尝试几次张口，她最终贴靠在他的怀里，静静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甜橙味道。
须臾，佟雾发问：
“姐姐饿了么？”
这问题简直让姜月又好气又好笑。
每次跟佟雾在一起，佟雾关心最多的问题就是她饿不饿、渴不渴，就算身处异地抢先点好一日三餐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给她点上下午茶和宵夜。
怪不得母亲说看自己胖了，就佟雾天天把自己当猪一样投喂，她想不胖都难！
“送我妈离开的时候吃过早饭，暂时不饿。”
其实姜月当时只吃了一颗茶叶蛋，勉强垫了垫肚子，算是能少吃一点是一点。
为了不让佟雾继续从吃的这个话题上引诱自己肚子里的小馋虫，她挣开拥抱转而道：
“你弹吉他的样子很好看，很难想象你去乐坛发展会是什么样子。”
双栖艺人一抓一大把的当下，姜月的内心竟有一丝期待佟雾上台唱歌的模样。
不过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就被佟雾一本正经地戳破。
“姐姐你昨晚才说过，人不能贪心的。我是演员，首先要做好的本职工作是演戏，要不是为了演好角色，我才不会碰乐器呢，好累。”
绵软的音色配上委屈的表情，好像在对姜月诉苦，又好像是在放电。
目光只相撞一秒，姜月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大片。
但她这次不打算回避，径直地回望着佟雾，正色声明：
“我很少说假话，也不想对你说假话，你认真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她说话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容不得半分玩笑。
佟雾怔在原地看她，一时没了话说，脸颊泛出了一抹绯色。
之后，二人聊了会别的话题，姜月在佟雾的带领下去了四楼的露天阳台。
支起的遮阳棚下阴凉十足，让姜月着实羡慕不已。
她趴在栏杆前，眺望着公寓四周晴空万里的景色，颇为着迷。
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只要跟佟雾呆在一起，她的精神总是无比放松的。
可能是佟雾从来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关系吧。
无论什么问题摆在他的面前，他都可以迅速解决，包括她的不安。
所以姜月的沉默寡言不知何时起消失，反倒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越发的肆无忌惮。
“佟雾，你的名字那么好听，有什么含义么？”
打从认识他的那刻起，这个问题就埋在了她的心底，始终没能说出口。
原以为只是他的艺名，或者中途有更改过，谁知她查过资料才发现他的名字是真名。
从他小时候演的第一部剧开始，演员表里的姓名就是佟雾，从未更改过。
借着当下的时机，她望向身侧走来的佟雾，等待着他的解惑。
“也算不上什么含义吧，主要是我妈很喜欢一本书，有了自己的感悟。”
佟雾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顺便将水杯递到了姜月的手中。
“不愧是老师。”
感受着泛着暖意的水温，姜月摩挲着玻璃表面，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嫉妒。
说起自己名字的来由，她只觉得心酸。
当年她不姓姜，名叫月圆。
并非有什么含义，单纯是因为她出生的那晚，一轮圆月空落落地挂在夜空。
后来她去改名，只保留了一个月字。
既不圆满，又不团圆，何来月圆之说呢？
当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要残缺着活下去，直到他的出现。
这般想着，她悄悄挪动视线，看向佟雾的侧脸。
视线里，一阵风吹来，撩动了他的黑发。
他随性地撑起手臂，侧目回望着姜月，桃花眼流转间溢出浅浅的情愫。
“姐姐看过《茵梦湖》么？”
见姜月摇头，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莫名宠溺。
“没关系，我讲给你听。这本书讲的是男女主人公青梅竹马，彼此相爱，却因男主人公出国求学，女主人公被迫嫁给了家境富裕的男人，二人多年后在茵梦湖重逢的故事。”
他描述的极为简洁，可姜月还是听出故事的走向并非美满。
“听起来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嗯，我母亲认为一场虚幻且遥不可及的爱情，终究会像湖面的雾气一样消散，可她不想与我父亲的感情只是短暂的，所以将他们二人感情的寄托放在了我的名字里，寓意着他们的感情永远不会消散。”
伴随着佟雾扬起的嘴角，姜月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的童年有多么的幸福。
“好浪漫。”
她不得不感叹，或许正是因为佟雾母亲与父亲恩爱多年，才会让佟雾耳濡目染，对爱情这样义无反顾吧？
“是啊，好浪漫。”
附和了一句，佟雾顺着栏杆凑到姜月身侧，趁其不备揽住了她的腰。
“不过我超级希望自己能人如其名，让姐姐感受到我全部的浪漫。”
“……”
面对佟雾一次又一次的直球式告白，姜月似乎已然到达了沦陷的地步。
而他带给她的感觉是无可替代的，那双桃花眼里只有她的影子，容不下旁人。
说实话，她不讨厌他流露出的喜欢，甚至有些贪恋他的感情。
浓烈而纯粹，真诚而热烈，没有计谋，没有瞻前顾后，没有左右为难，只是存在于二人之间，只属于他对自己的情感表达。
在向来理性对待事情的姜月而言，无疑是难以抗拒的。
体温熨烫着心跳间，佟雾弯腰贴在她的脖颈，嗓音柔软道：
“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啊，听起来特别有食欲。”
“有食欲？”
姜月听过有人嫌她名字高冷，嫌她名字大众，各种评价都大概有所耳闻，唯独没听过有食欲。
还别说，她现在还真挺期待佟雾的见解呢。
“姜味的月亮难道不值得尝一尝么？”
结果佟雾一开口就让她哭笑不得。
他怎么什么事都要往食物上面扯啊？
真是离谱……
被逗得笑了一会，她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佟雾。”
“嗯？”
“那包纸巾，你干嘛要裱起来？”
一想起刚刚上楼时的画面，她有些无语。
不就是一包随处可见的纸巾么？
有必要裱起来挂走廊上展示么？
“当然要裱起来了！”
一听姜月发问，佟雾立马板起脸来，对这包纸巾的重视程度几乎到达了偏执。
“这可是姐姐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姜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十分无奈地纠正：
“什么礼物？才不是礼物！”
谁送礼物会送一包拆过的纸巾啊？
说的好像她很不懂礼貌一样！
“不是礼物胜似礼物，礼轻情意重！”
佟雾的执着劲令姜月无话可说，望着他较真的表情，她只好选择作罢。
不过问题可还没解决完。
“我能问问你家门的密码么？看起来像是一串日期。”
口干舌燥间，她举起水杯发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满心好奇。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这些细节了。
越是跟佟雾有关的，她就越是在意，简直就像着了魔似的。
偏偏佟雾笑起，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并不打算直接说明。
这让姜月的好奇心一下升到了顶峰，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是你父母的生日？”
“不对哦。”
“是我们当初第一次见到的日子？”
“再猜。”
接连两次猜错的答案加深了姜月的挫败感。
“猜不到。”
她扮出一副失去兴致的模样，捧着水杯看向别处，隐隐有些失望。
正当她心底出现不安的刹那，佟雾重新附在她的耳边，笑道：
“是我第一次对姐姐动心的时间。”
！！！
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答案更让人不可思议的？
姜月当即回过身看他，试图逼他解释，结果佟雾却将竖起的食指抵在唇前，摆了个嘘的动作。
“秘密。”
这下可彻底激起了姜月不满的情绪。
“既然不打算说，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见面。”
她搁下水杯，转身就往楼下走，连头都不回。
佟雾见状赶忙跑去抵在了门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委屈巴巴道：
“我的好姐姐，这威胁可真够狠的呐！”
他撇撇嘴，有些生气，但也并没有真的动怒，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所以你说不说？”
看身前的姜月表情十分不爽，佟雾一边转动眼睛，一边红着脸求情：
“说，我肯定说，只不过……”
“什么？”
“我还没有吃饭呢，姐姐忍心看我挨饿么？”
见他揉了揉肚子，腰身比自己还要细，姜月不免有些动容，索性趴回了栏杆处。
“那你先做饭。”
“可是家里没菜了。”
“……”
“走吧，我们一起去菜市场！”
在与佟雾牵手的那一刻，姜月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输得好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