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段意霜讲述的间隙，姜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与佟雾见面时他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演员这个职业带来的影响，佟雾的表情总是多变的，生气皱眉、委屈撇嘴、严肃正色、开心扬起嘴角的表情，她全部留有印象。
他的肢体动作也有很多，大多满溢着热情，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阳光，时不时就能温暖她一把。
虽然他发来的消息都配有颜文字，可与他本人相比，那些可爱的表情却不及他生动半分。
出于对佟雾的印象，段意霜的话顿时变得非常有道理，姜月愣了半晌，无法反驳。
“原来是这样啊。”
喃喃一声，她端起水杯掩饰尴尬。
“这是当然的了！”
作为对感情颇有经验的过来人，段意霜挺了挺胸脯，满脸都写着大大的骄傲。
只不过在看到姜月微韫的脸色后，她八卦的心更是躁动。
“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个男人能引起你的兴趣，会让你产生在一起的想法呢。”
谈起这事，段意霜感慨万千。
自打进公司开始，姜月就表现出了对工作极度的热情，临时增加工作量、加班来者不拒，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是当年新进公司员工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多次得到领导的表扬和嘉奖。
再加上她颜值不俗，自然吸引了许多男同事的关注。
只是段意霜万万没想到，姜月居然完全不动心，宛如一颗不开花的铁树，面对众多男人的追求态度始终冷冰冰的，拒绝的是干脆又果断，一点盘旋的余地都没留。
这种有原则的人，想不成功都难。
这是当年段意霜目睹发生的一切后对姜月的评价。
“可能是太闲了吧。”
似真诚的思考，却又像极了随意搪塞的借口。
不敢直视段意霜的打量，姜月喝了一口水。
显而易见，这句回答并没有阻止对方的追问。
“我超级好奇那个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你，你快给我讲讲！”
在段意霜迫切等待答案的眼神中，姜月感觉如果自己不认真回答一下，恐怕没办法满足她强烈的好奇心。
“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在苦思冥想之后，姜月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
她也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偏偏只要跟佟雾在一起，她的心就无法安定，尤其是二人独处时，她的心跳就会出现前所未有的跳动频率，体温也会逐渐升高。
“那我帮你浅浅地分析一下吧！依我对你的了解，长相向来不是你在意的，钱你也不缺，更谈不上为了钱去贴合对方，那会是什么呢？”
见姜月给不出想要答案，段意霜干脆重新捏住下巴，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纠结许久，她忽然找到了一处症结所在。
“啊，我知道了！你一直都缺一个能够照顾你的男人，会不会他在这方面做得特别突出？”
或许是身为人母，对许多细节极为敏感，与姜月共事多年，段意霜觉得最适合姜月的反倒不是商业精英这种男人，而是顾家又亲和的保姆型老公。
“好像是这样的。”
放下水杯应和一句，姜月在心里默默比对着佟雾。
无论是情绪上的抚慰，还是生活上的体贴，他似乎做得十分到位。
这样算是照顾么？
可是……
姜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来想去，作为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被一个小六岁的男生照顾，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合适。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需要多主动关心他一下呢？
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
“哈哈！我就说嘛！”
听到姜月的回答，段意霜喜不自胜。
“像你这种事业心重的人，就该找一个顾家的男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姜月一听，脸色隐隐不悦。
好像她的一席话直接敲定了二人的关系。
可他们也只是尝试着发展，并没有在一起。
“八字还没一撇呢，况且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本想纠正段意霜的发言，没成想姜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这年头顾家的男人属于稀有生物，再加上能被你看上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你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言语激动，段意霜起身拍了拍姜月的肩膀。
“听我的，他抽不出时间来见你，那你就去见他，别不好意思，偶尔主动一次又不会死！”
虽然还没确定关系，但姜月心里也清楚，佟雾的出现的确让她的生活增添了趣味，也基本符合自己对男友的要求。
或许听段意霜的话，偶尔主动去找他一次也未尝不可。
犹犹豫豫间，姜月矜持道：
“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恰逢服务员上菜，将精致的菜肴逐一摆上台面。
大概是饿坏了，段意霜不再追问姜月感情上的事，拿起筷子用餐，吃得十分专注。
见她如此，姜月悄悄喘息，心想着终于摆脱了令她心慌的话题。
孰料刚夹起一片鱼肉，段意霜突然皱眉，道：
“我记得朱骏不是在追你么？怎么最近没有动静？”
“……”
一时间，姜月动作一顿，脸色微僵。
“话说最近见他总是阴沉着脸，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被压下的八卦，在此刻又心痒难耐，段意霜试图分析着朱骏近来的状态。
“难道是你停职后，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一直在忏悔？”
呵。
还真是有够讥讽的。
想起当日朱骏的所作所为，姜月虽是嫌恶至极，却仍是面不改色。
“先吃饭吧。”
将夹起的鱼肉片放进段意霜的碗中，她嘴角泛起的一丝笑意渐冷，毫无温度可言。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
姜月到家时已临近八点。
望着灰暗的客厅，简约而空阔的装修风格在寂寂夜色下描摹着她落寞的身影。
无法回到公司上班，意味着她的冤屈尚未洗清，而当下能够证明她清白的线索来源，也全部来自于老板和段意霜。
她的处境十分被动。
如同幼时的经历一般令她厌恶。
往日，母亲工作繁重总是脱不开身，而父亲视她为累赘，不曾管过她的死活。
她常常挨饿一整天，要等到母亲下班回家才能吃上饭。
为此，母亲没少跟父亲吵过架，大概这也是母亲与父亲离婚的主要原因。
那时候她大可以趁着父亲午睡的工夫溜走，逃到外祖母家，逃到母亲的单位，可她没有这样做。
她就是想争一口气，她想让母亲和其他人看到自己所遭受到的委屈，从而指责父亲的不称职。
正如当下，她不甘心一走了之，离开打拼多年的公司。
更何况带着污名离开，又有哪个公司肯收她呢？
席奕辉。
席奕辉……
记得在法国时，她调查过这位流量小鲜肉的背景。
选秀第一出道，个人专辑销量位列内地前三，粉丝量庞大，五个大厂代言，不缺资源，背后有一支强大的运营团队，也有一位资方的金主撑腰。
这样的背景和自己的遭遇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姜月焦躁地咬住嘴唇，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试图拼凑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奈何当下除了乱糟糟的头绪，和各种盘中错节的情节，她根本理不出一条符合逻辑的思路。
就这样，一坐就在沙发上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或许是毫无进展，她选择暂时将问题搁置，起身走去厨房。
本想煮杯咖啡提神，却意外瞥见了摆在吧台的红酒。
这是佟雾在法国为她挑选的波尔多。
鬼使神差间，她拆开了包装，将少量的红酒倒入醒酒器，随后取来一支酒杯，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今天段意霜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她发觉自己与佟雾相处多日，竟没有主动了解过佟雾。
他对自己体贴入微，自己却忽视了他，的确显得有些过分……
看着手机尚未回复的消息，姜月明白佟雾在忙着拍戏，索性打开了电影检索。
恰逢搜到了与院线同步上映的资源，是佟雾得奖的那部影片。
她决定看一看，或许这是了解他的一个契机。
在红酒香醇的果香下，电影的画面映入眼帘。
故事讲述的是一位被公司辞退的程序员，由于对公司的愤怒与不甘，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创业成为大佬，让曾经看不起他的公司与人们刮目相看的故事。
没有爱情线，主角一心搞事业。
而扮演主角的佟雾一改平日灿烂阳光的形象，用一副颓废邋遢的外形示人，说话从一开始的吊儿郎当渐渐变得稳重，做事也从一开始的马马虎虎渐渐变得严谨慎重，在一次次的失败里逐渐改头换面，眼神坚定不移。
很难想象，佟雾为了诠释这个与他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物做了多少功课。
虽然有些剧情在姜月这位市场部总监的视角下显得有些肤浅，但电影不是生活，她也不想去计较这些不影响剧情的小细节。
临近尾声，主人公创立的产业终于得到了成功，他站在自己公司的楼下，眺望着公司大楼欣喜不已。
姜月也在此时收到了佟雾发来的消息。
[佟雾：姐姐睡了么=￣w￣=]
[姜月：还没。]
[佟雾：●▽●今天没有夜戏，终于可以和姐姐多聊一会了！]
[佟雾：:-d姐姐在做什么？]
[姜月：看电影。]
消息一经发出，只稍稍过了片刻，姜月立即收到了佟雾的电话。
一见是视频，她顿时慌了神，赶忙搁下酒杯擦净嘴角，又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顺带整理了一下衣衫，生怕哪里不妥给佟雾留下不好的印象。
待一切整理完毕，她才接通电话。
“姐姐在看什么电影啊？我想一起看。”
视频对面，佟雾朝她笑着招了招手，随即拿着手机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按着遥控器调换着检索页面。
他的妆还没有卸，显得格外成熟，头发比上一次见又长了许多，甚至到了发尾可以扎起一小撮马尾的程度。
而且，他又瘦了……
看来拍戏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生怕自己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太久，姜月不自在地挪开视线，道：
“在看你演的那部得奖作品。”
一听这话，佟雾瞬间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啊？姐姐快别看了！”
他凑近手机镜头，赧然开口，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绯色。
“怎么？”
见他阻拦，姜月不免疑惑。
“当然是拍的不好，怕姐姐看完会觉得我演得很差……”
佟雾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姜月。
“拍的不好怎么会得影帝呢？况且看到现在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哪怕姜月有意安慰，他还是沮丧极了，好像对自己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很不满意。
“如果姐姐不是公司的高层，或许我可以说自己演得的确符合预期，但现实是我所演的人物在姐姐面前纯粹是个卖弄知识面的外行罢了。”
如他所言，的确，电影里的人物总是通过一两个事件就可以平步青云，得到一个机会就能施展拳脚，他谁也不爱，可是人人都爱他。
即便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姜月默默良久，缓缓道：
“与剧情无关，你演得很好，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生平第一次夸人，她努力扮作镇定，希望对方能接收到她的一点心意。
可是当佟雾听到她说的话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大片，望着镜头怔愣许久。
“那个…在拍这部戏之前，我有专门的做过功课，也跟着创业领域的朋友体验了一周。”
大概是想要掩饰尴尬，他眼睛闪烁不停，舔舐着微干的唇片，手抵在脑后搔着长发，看起来特别紧张。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想过来找姐姐请教一二的，我甚至在姐姐的公司楼下等了很久，也如愿见到了姐姐……”
讲到这里，他倏地一顿，抬眸望向视频中的姜月，眼神里飘浮着一抹失落。
“那为什么……”
姜月想说她并没有关于这部分的印象，可却被佟雾接下来的话打断。
“因为当时姐姐神色匆匆的，看起来非常焦急，我觉得自己上前只会添麻烦，耽误姐姐的工作。”
语气低沉几分，佟雾的眸子在明亮的光源下比夜色更深。
“况且，那个时候我没拿到影帝的奖项，只是一个备受关注的演员而已……”
“佟雾。”
“嗯？”
“这一次有需要的话可以问我。”
不是醉话，更不是安慰他的说辞，姜月柔和了声音，注视着视频里愣住的男生。
而另一边，佟雾几番张口，却说不出话。
似是有波尔多的调味，二人之间的气氛在夜色渲染下添了一抹暧昧。
不巧的是，彭冬怀出现在佟雾的身侧，与其交谈了几句，大概是工作相关的内容。
须臾，佟雾看向镜头，有些纠结。
“姐姐我这边还有事，可能要先挂掉电话。”
“好，我正好要睡觉了。”
“有需要我一定当面请教，姐姐晚安。”
“晚安。”
结束通话，姜月瘫倒在沙发一侧，满脑子都是刚刚佟雾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他腼腆的样子十分可爱。
看来，要想真正了解佟雾，势必要去找他一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