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姜月倦怠地睁开眼睛。
此时，夜幕沉沉，月光透过落地窗脉脉洒落，与室内清浅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下午发生的一切令她恍惚，每一个画面宛如梦境般不真实。
她抚额起身，却被由肩颈滑落的外衣吸引去了视线。
她记得这件外套是佟雾披在她身上的。
在体温的烘烤下，清淡的甜橙香气透出一股暖意，蔓延在属于她的小小空间。
也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正当姜月出神，厨房那边隐隐传来动静，彻底吸引了她的注意。
“佟雾？”
她试着唤了一声。
“姐姐，你醒了！”
几乎一瞬，佟雾从厨房钻出，飞奔到她的身前。
看得出来他很激动，也很高兴，两只眼睛好像装进了无数颗星星，泛着笑意，亮闪闪的。
“我睡了多久？”
“大概五个多小时吧，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见她意识仍是有些昏沉，佟雾不免担忧，才刚扬起的笑意这会消失无踪。
他一边看向挂表予以应答，一边顺势拿手贴在了她的额前，努力感受着她体温的变化。
突如其来的动作难免使姜月惊怔，整个人身体微僵了一秒。
佟雾的动作本是出于关怀，可她的脸色却生出些许羞怯。
下一秒，她竟感觉到脸颊渐渐滚烫，连呼吸都变得很不自然。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难形容。
“emmm，退烧了呢，太好了！”
感受到她退热的体温，佟雾喜不自胜，笑意重新展露在眼角眉梢。
某一个瞬间，姜月竟觉得他比自己还要高兴。
甚至，她还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缕浓郁的饭香味。
对于没有吃过晚饭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你在做饭？”
大抵是刚经历过佟雾的告白，又或是想入非非，姜月不免觉得佟雾望向自己的眼神过于直白，有她承受不住的热烈感情，索性在询问时低了低头，避免与他视线相接时产生尴尬。
不过佟雾并没有这些顾虑。
“嗯！我怕姐姐夜里起来会饿，所以熬了点青菜猪肝粥，顺便做了一道油菜虾仁，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胃口。”
他专注地望着她，轮廓被窗外的月光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干净而纯粹。
嘴角扬起的笑意更是让他显得乖巧尤甚，像一只偎在主人身边等待指令的大狗，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见姜月羞怩，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假思索地眨了眨眼睛，主动开口询问：
“姐姐有胃口么？要不要尝一尝？”
“好。”
尽管如此，姜月仍是摆脱不了尴尬，连点头的动作也十分僵硬。
“我这就去端菜！”
一听到她的回答，佟雾兴奋不已，立马起身，急冲冲地跑进了厨房。
他先是迅速取出搁在烤箱里保温的油菜虾仁，端到茶几上摆好。
紧接着，他又谨慎地拎起砂锅盖子，检查着粥有没有煮熟。
这副忙前忙后的模样根本无法让人猜到他明星的身份，更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亲切又没有距离感，与电视上的明星观感相差极大。
姜月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他忙碌的背影，神情复杂。
她发现自己脑海里形成了两种观感。
感性的一面非常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也渴望被疼爱，可理智却总是附在她的耳边，劝说她这是圈套，是陷阱，不可以深陷其中……
大概这就是缺爱的人的通病。
如同海上出现的漩涡，感受和猜忌在其间相互追逐。
感受到的爱越多，海面就越是平静，反之，则是风暴不息，万劫不复。
出神间，姜月夹起虾仁吞下，却不想烫了嘴，忍不住张口呼气。
“出什么事了？”
听到动静，佟雾急忙从厨房赶来。
见她伸手不断朝嘴边扇风，他皱了皱眉，一时紧张不已。
“被烫到了……”
讲出这句话实在难为情，姜月赧然垂眸，不敢去看佟雾的眼睛。
孰料佟雾噗嗤一笑：
“姐姐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调侃间，他笑意浓重，眉眼俱弯。
感受到他目光里绵延的情愫，姜月这会更是不敢抬起头来。
只是一想到他拿自己的行为取笑，她多少有些恼意，索性瞪了他一眼。
“你……”
目光相交的刹那，她顿时败下阵来。
说话磕磕巴巴的，脸颊也跟着浮起绯红一片。
“……再这样说，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半假半真地别过头去，姜月用近乎气恼的语气施以威胁。
这下佟雾中了计，乖乖认错：
“呸呸呸，你瞧我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月月是姐姐，哪里是小孩子呢！”
说着，他突然把手伸向姜月，拿纸巾擦掉她嘴角沾上的油渍，力道轻轻柔柔的，直到擦净才肯收回。
“姐姐千万不要再烫到自己了哦。”
他哪里是不会说话？
简直会到不能再会了！
姜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泛红不止。
而视线里，佟雾微亮的眼睛弯起，藏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在月色的晕染下，他柔和的轮廓线条影影绰绰，眸中暗涌的情绪却愈发被勾勒的清晰可见。
这不免勾起了姜月的疑惑。
“佟雾。”
“嗯？”
望着他投来的目光，姜月暗暗吸了一口气，正色开口：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明明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说出的后半句话令她不禁有些黯然。
偏偏佟雾还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啊，姐姐和别的女孩最大的不同，就是别人撒娇卖萌装软弱，姐姐除了冷淡强势耿直，还理智得可怕。”
描述的同时，他撇了撇嘴，带着一副吐槽的语气，颇有受过不少委屈的模样。
“那你还……”
即便他说得都是实话，可姜月却有些不痛快。
见她隐隐气恼，佟雾转而一笑。
“可我知道姐姐不过是把善良和心软的一面偷偷藏了起来，不轻易示人而已。”
他眉眼氤氲着温热火光，在微寒的午夜几乎能将月亮融化。
“况且我喜欢姐姐，自然是喜欢姐姐的所有，开心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工作的样子，还有吃东西的样子，我都喜欢！”
大抵是担心她会再次被烫伤，佟雾替她夹起一只虾仁，认真吹掉白乎乎的热气，送到她的嘴边。
相比于朱骏告白时逼迫和索要关系，佟雾近乎直白地表达方式却让姜月不排斥。
只是听他说话耳根子就直发烫，被他轻轻碰触就会情不自禁地脸红，姜月哪里还敢让他喂自己吃东西？
“可就算加上这次，我们才一共见过四面。”
带着几分不解，她果断接过筷子，吃下虾仁。
这回虾仁不仅不烫，反倒鲜嫩多汁，十分好吃。
不得不说，身为演员，佟雾的厨艺实在是足够优秀。
“是啊，姐姐只见过我四面。”
没能喂她吃下，佟雾并不气馁。
他一边纠正着姜月的发言，一边替她掖好搭在腰间的外衣，生怕她着了凉。
“你在其他时候见过我？”
任凭姜月把脑袋里的记忆翻空，也没能想出她和佟雾在其他的时间点见过面。
“我怎么没有印象……”
只是话没说完，她的双唇忽然被佟雾伸来的食指抵住。
指尖的微凉在一片温热中消融，汇成他眉眼间的笑意。
“嘘，这是我的小秘密！”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以放大数倍的样子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嘴唇微微张着，凝视着他的神色中掺着一丝茫然。
“姐姐不许贪心哦。”
上扬的尾音深藏着笑意，属于佟雾的气息掠过她的耳畔，带来一片持续不散的炽热。
“……”
短暂的沉默中，姜月几乎忘掉了呼吸这件事，整个人迷失在温热甜橙香气里。
等她稍感窒息缓过神后，连忙退避，慌张地与佟雾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大抵是觉得自己失了分寸，佟雾收敛神色，主动起身。
“粥差不多熬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说完，他去了厨房，盛出一碗煲好的青菜猪肝粥，又拾掇了厨房卫生半刻才珊珊走出，算是给姜月留足了时间反应。
只是等他回到姜月身边时，姜月却将头埋进了膝间，看起来十分沮丧。
“没想到这附近这么方便，不仅有药店，还有菜市场，学校和商场也都离得不远呢！”
佟雾一边吹走碗内的热气，一边试着用自己观察到的周边细节调动气氛。
结果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不免担忧她的情况，佟雾凑近一些，轻声问道：
“姐姐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姜月抬起头，刚刚还精神尚佳的状态这会已然萎靡，好像受了什么打击。
“心事都要把脸上的表情挤掉了，即便如此，姐姐还要瞒我么？”
见她打不起精神，佟雾心急如焚。
姜月似是经受不住他眼神的拷问，又怕惹他误会，索性说出了心事：
“我只是在想自己做错过什么，又或是在哪个细节惹人生厌，才会遭人陷害。”
自从停职以来，每当深夜，她都会难以控制住自己低落的情绪。
她不断回想着过往种种，试图分析着自己做错的地方，可是却一无所获。
佟雾得知她的纠结之处，顿时松了口气。
他一边开导，一边将盛着粥的小碗递到了她的手心。
“命运想要我们成长的时候，总会安排一些不顺心的人或事刺激我们，这是规律，姐姐压根没必要去找自己的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恍惚觉得佟雾不像是比自己小六岁的孩子……
是啊。
他也曾有过许多不堪的经历，心智自然会比同龄人成熟一些的。
这般想着，她认同了佟雾的一部分说法。
“话是这么说……”
接过他递来的小碗，姜月捏住勺柄搅动了两下，还是有些纠结。
“姐姐，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有善有恶，你总不能讨所有人的欢心，我也是。”
夜色寂寂，佟雾的语气轻缓而低沉。
他望向她的眼睛，温柔的目光里暗藏着坚定的力量，仿佛她的万千心事都可以被他迎刃而解。
见姜月脸色仍未转晴，佟雾索性夹起一只虾仁放到她转动的勺子上，劝道：
“你想想看，就连这么好吃的虾仁都有人讨厌呢！”
朦胧的月色映在他扬起的嘴角。
此刻，姜月望向他的目光里，竟有不自知的笑意浅浅漾开。
见她终于展露笑颜，佟雾也跟着大肆笑起，目光始终锁定在她嘴角弯起的弧度上。
“姐姐以后一定要多笑一笑。”
经他这么一说，姜月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逗笑的模样，赶忙收敛，只是为时已晚。
佟雾笑意不减，借机开口道：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见姜月面露疑惑，佟雾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帮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因为我喜欢看姐姐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
不经意间，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颈侧，留下一道微痒。
不知是诧异更多，还是羞恼更多，姜月的脸当即红了大片，眼睛连同脑袋一同垂落。
自从佟雾出现，自己还真是奇怪透了！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羞赧间，当下的姜月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