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是错觉么？
佟雾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姜月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试图分辨着真伪。
视线里，那人的身影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蹲下身，一并脱下外套裹在她的身上。
“这几天晚上超级冷，姐姐怎么坐在这啊？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清晰而急促，含带着浓浓的关怀。
甚至他生怕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不挡风，特意替她拢好领口。
尽管棒球帽遮盖了他的眉眼，掩在鼻底的口罩也遮盖了大部分的脸部轮廓，但那熟悉的感觉却未曾消减。
真的是他么？
姜月打量着身前的人，眸光微动，有一瞬的失神。
“啊，会不会是相亲对象惹姐姐不高兴了？”
见她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眼底隐约泛红，佟雾立马脑补出了一场戏码，诧异的音色中冒出了一股窜天的火气。
“这人也太过分了吧！姐姐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找他算账！”
倏然间，他几乎迅速地站起身，挽起两臂的袖口，势要跟对方大干一番。
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姜月受伤的腿。
“嘶……”
只轻轻一下，姜月便疼痛难忍，五官疼得紧皱在一起。
这着实令佟雾紧张不已，连忙蹲下身，检查起了她的伤势。
“姐姐，你的脚怎么了？”
看到脚踝肿起的大包，他顿时又急又恼。
“怎么这么严重啊？”
脑子里幻想出来的情节跟着眼下的情形变得愈发夸张，佟雾瞪圆了两只眼睛，恼怒非常。
“他这个混蛋！我……”
刚想把对方臭骂一顿，他转头再一看姜月吃痛的模样，顿时将此事抛出脑后。
“哎呀，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狠狠给自己的脑门一拳，迫使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的伤势上。
“痛不痛？”
他努力用最温和的语调柔声安抚，却显得格外紧张且笨拙。
乃至他有几次想要去触碰她的伤势，由于担心加重她的痛感，畏手畏脚不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见姜月始终不曾答话，连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缥缈，他终是按耐不住，丢下一句：
“姐姐等我，我这就去买药！”
便急匆匆向附近的药店跑去。
姜月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恍惚一下回到了前几日。
那日午夜，他也曾为了自己的胃病跑去药店……
夜色逐渐沉暗，四周的路灯亮如繁星。
初春的晚风带着隆冬的寒意，被他的外套抵消大半。
她能感受到残留在外套内里的炙热体温，还有不时飘出被烘烤过的甜橙香气。
好温暖……
这真的不是梦么？
指尖捏住衣角的边缘揉了两下，衣料的皮革质感不断予以她确认，这是真实的，并非虚幻。
可是记得他的经纪人曾说过，下次见面至少要等到半年以后，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偏偏那么巧，他会在自己正需要人来安慰的时候出现？
为什么他的每次出现，都会搅乱她的心绪，一而再三地掀起波澜？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让姜月困顿不已。
一切难道真的都是缘分使然么？
不，都是巧合罢了……
为了驱散盘踞心中的不安，她轻轻摇了摇头。
奈何过往心酸的画面涌入脑海，令她的鼻子一酸，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失控溢出，顺着她的脸侧轮廓缓缓滑下。
伴随着车道上的一阵鸣笛，佟雾喘着粗气赶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
见姜月落泪，他当即蹲下身，一边心疼地看着她，一边伸手摸索着口袋，试图寻找着纸巾。
“佟雾，真的是你么？”
当他再次出现在眼前，泪眼朦胧加剧了他边缘轮廓的模糊，显得不太真切，令姜月更加分辨不清现实与幻想。
她望着他，心底悄悄生出了一丝期盼。
她既希望是真的，又不希望他目睹自己狼狈的模样。
“嗯，是我啊！”
声音笃定而温柔，一瞬间仿佛驱散了姜月内心所有的不真实感。
“姐姐，真的是我，我买药回来了！”
生怕她认不出自己，佟雾掀起帽檐，扯下口罩，露出了全脸的面容，甚至特意举起满满的一兜药品向她展示。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
望着她沾染泪珠的眼角，他眉眼间的担忧又浓重了几分。
“当然是因为放心不下姐姐啊！”
掏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张能用的纸巾，他干脆直接上手，为她揩去脸颊上的泪痕。
他的指尖微凉，但在触碰她肌肤的一瞬，顷刻如火一般燎人。
轻柔的碰触居然让姜月没有生出半分抵触的情绪，反倒静静地等待着他为自己擦净脸上的泪。
她居然在他认真专注的动作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被关心和爱护的温暖。
这是她自出生以来就丢掉的东西，也是她曾无数次渴望得到过的奢望。
“幸好我赶来了，不然……”
将挂在她脸上的泪水悉数揩净，佟雾不禁蹙眉，有些赌气。
不停打量着她腿脚上的伤，他根本不敢去想事情的过程和细节。
“只怪我来得太晚，没能教训一顿把姐姐伤成这样的人！”
不顾路人投来的视线，他气得把音量提高了好几倍。
看他气恼的样子，姜月觉得如果把实情告知，他一定会去找朱骏大闹一番。
加上他年轻气盛，心智难免不成熟，万一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只会阻碍了他的事业发展。
思虑片刻，她安慰道；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
说谎时难免心虚，她低了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仅是看到脚踝上肿起的大包，佟雾就觉得肯定不是姜月自己摔得。
越看越是心疼，越是揪心就越生气。
不仅是气让姜月受伤的人，更是气她故意隐瞒，不告知自己实情！
“别再问了，是真的。”
眼看姜月有些动气，刚刚还怒火冲天的佟雾这会已然烟消云散。
“好吧……”
此刻，他委屈地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
尽管眉眼间皆是塞满了追根究底的执念，可看向姜月时，他却不敢再有其他的异议。
顾及着她的伤势，他乖乖从药品里取出一支药膏，率先涂在自己的手背嗅了嗅气味。
经过一番确认，他才稍稍安心，有些不忍道：
“会有点痛，姐姐忍一下，好不好？”
见姜月点头，他生疏地给她解下高跟鞋，随后挤出药膏搓匀，将焐热的掌心敷在她鼓肿的脚踝处。
全然无视掉了路人的探看，他神情专注地半跪在路边，只一心集中在为她上药。
动作柔和舒缓，没有让姜月吃痛。
甚至温热的触感带起了一阵细麻的电流，悄悄掀起了她心池的涟漪。
姜月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到了他的身上，安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各自保持着沉默。
佟雾并没有懈怠，持续拿温热的掌心揉动着红肿。
渐渐地，他垂下的眼眸不禁多了几分细腻，嘴角也抿紧成了一条直线，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手上的动作。
不得不说，他不仅生得漂亮，还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手，手指白皙修长不说，骨节更是根根分明，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姜月无心欣赏，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不受控般溢出了眼眶。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随着一颗眼泪砸落在地面，佟雾登时抬起头，发现了她的泪眼潸然。
“是太痛了么？那我轻点！”
说着，他急忙减轻指尖的力道，却不想姜月这会哭得更凶了。
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淌满了整个脸颊。
“我满手都是药，不能擦眼泪，姐姐别哭了好不好？”
佟雾见状，着实急了眼。
不多时，他屈膝跪在地上，眼眶也跟着泛了红。
有那么一瞬间，姜月居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
不……
只是错觉罢了！
童年的经历，父母失败的婚姻，根本无法让她去接受感情……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内心的动摇让姜月望向佟雾的眼神中充斥着哀怨。
“又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她感受的到，每一次与他接触，自己看似坚毅的内心便会动摇一分。
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冰山下，藏着的正是她支离破碎的心。
她不能让冰川消融，她想要保护好自己……
“姐姐是嫌我烦了么？”
嗓音夹杂着一丝颤抖，佟雾吸了一下鼻子，眼眶通红地垂下脑袋，深深吸了口气。
“是我不好，不该一直纠缠在姐姐身边，可是…我没办法放下姐姐，更不能接受姐姐去相亲……”
难过似是有所缓解，他微微抬起头凝视着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街巷里的店家皆是亮起了霓虹的灯牌。
而他那双精致又迷人的桃花眼，在此刻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为什么？”
“因为这世界上的其他男人都不会比我更心疼姐姐！”
在姜月疑惑的视线里，缤纷的光线将佟雾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朦胧成柔和的模样。
话音盘绕在她的耳畔，久久未能飘散，宛如敲在她的心脏，郑重无比。
他的眼神更是固执而笃定，含着一丝难言的情愫。
姜月顿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被他盯得思绪纷乱，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心再一次有所动摇，却不似寻常，而是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般的晃动。
“腿还痛么？”
缄默良久，大抵是怕引起她的反感，佟雾将话题引回了她的伤势。
“需要我送姐姐去医院看看么？”
说话间，他起身弯腰，想要把姜月横抱而起。
只是还没动手，就被她迅速制止。
“不了，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
不，她是用比以往更加冷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感受到细节的变化，佟雾不禁微怔，试图提议：
“那我送姐姐回去……”
“不用！”
如同惊弓之鸟，姜月闪避开佟雾尝试伸来扶起她的手。
懵然僵在原地，心像是被瞬间抽空，佟雾倒吸一口冷气。
“姐姐如果介意我刚才说的话，我就再也不提了，只是请姐姐别这样疏远我……”
在见到姜月之前，他无数次幻想过告白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在这种情形下开了口。
哪怕演过再多的戏，哪怕得了影帝的奖项，可是面对姜月时的紧张，还是让他无法表达出全部的心意。
他当然也预想过姜月的反应，只是眼下的情况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世界上哪还会有单纯的事和人，不过是利往而聚，利尽而散。”
似是喃喃自语，姜月穿好搁置在一旁的高跟鞋，强行忍痛站起。
“是我太愚蠢，连小时候的教训都记不得了。”
她瞥向佟雾一眼，眼神冷漠至极，全然没有半分感情。
“姐姐……”
见她不顾腿脚伤势强行站起，佟雾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搀扶。
却不想刚一靠近就被她狠狠推开，趔趄后退。
“够了！别再这么喊我了！”
温软的嗓音再次搅动心肠，几乎到达了内心所能承受的极限。
姜月堵住耳朵连连摇头，与佟雾拉远距离，并大声质问道：
“你对我这么好，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