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缘分？
姜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考虑过这个字眼的意义所在。
感受到他望向自己的视线愈发灼热，几乎燎热了脸颊，姜月扯动发干的嗓子，开口道：
“我不信这些，不过是巧合而已。”
显然，这不是佟雾希望得到的回应。
他焦躁地挠了挠头，好像有什么话憋在嘴边，始终说不出来。
踌躇间，彭冬怀从车内钻出，指着手表示意：
“时间就快来不及了，你们还没有谈完么？”
作为掌管艺人工作的经纪人，他的语气透着不容置喙的严肃。
尤其当下催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不免令人胆寒。
“先上车吧。”
趁机将手指抽离佟雾的指间，姜月回身，大步朝爱车的方向走去。
在彭冬怀的威吓下，佟雾虽是有些不爽，却不敢反驳。
他撇了撇嘴，趁姜月不注意，偷偷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满脸不快地挪动步子。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整个车厢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佟雾接连几次唇齿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可转头看到姜月专心驾驶的模样，他顿时泄了气，索性躺倒在副驾驶座将帽子往脸上一遮，全程没有了动静。
“唉！”
看着他这副模样，彭冬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临下车前一把夺过他的棒球帽，重新给他戴好，顺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快点把该说的话说完！”
一边催促，他一边朝姜月礼貌地笑了一下，随即在佟雾哀怨的眼神中离开了车厢。
这会佟雾不免有些吃痛，捂着脑袋委屈兮兮地望向姜月，似是想要得到一点安慰。
可惜姜月并没有理会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反倒一板一眼道：
“围巾和钢笔，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话中还带有撇清关系的意味。
一想到距离下次再见面相隔半年之久，佟雾的嘴角霎时耷拉下来，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我才不要呢！”
似是赌气，却又舍不得分开，他闷声一哼，扭头望向车窗外。
视线里，天空蔚蓝而清澈，珍贵的回忆碎片如阳光穿透云层，在他的脑海深处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不消半刻，佟雾噗嗤一笑，布满阴霾的脸色瞬间放了晴。
“也不是不行，姐姐还给我的话，是不是需要我的联系方式啊？”
见姜月疑惑，他藏匿起小小的心机，微微侧过脸。
暖金色的阳光融在他的轮廓，映出了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给我地址，我回去寄给你。”
听到姜月的回答，佟雾连忙摇头。
“那、那可不行！”
生怕心思暴露，他说起话来难免心虚。
“我…我常年拍戏不在一个地方，谁能保证留下的地址能呆多久啊？”
幸亏常年做演员的经验，得以使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看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我寄到你家也可以。”
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姜月掏出手机备忘录，打算存下地址用以寄件。
这下佟雾坐不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在她的手机上看，就跟黏在上面了一样。
“我不经常在家的，快递在外面放时间久了，万一丢了怎么办？”
为自己关键时刻的机智感到无比欣慰，佟雾摸了一下鼻子，掩饰着差点露馅的嘴角弧度。
“不如…姐姐把手机号告诉我吧，这样方便我们联系，改地址什么的，我也好及时通知你……”
内心仿佛在这一刻，涌入了千百只小鹿，蹦跳乱撞间把他的伪装撕扯落地。
佟雾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就连帽檐的阴翳也无法掩盖他脸上那一抹淡淡的绯色。
“也好。”
并没有多想，姜月赞同了他的观点。
佟雾一听，心登时飞入云端，甭提有多滋了。
即使曾在心里演练过多遍这种场景，但真正实施起来，简直紧张地要死。
借势要过姜月的手机，他一通迅猛快捷的操作过后，两个人不仅有了对方的手机号，更是成了聊天软件上的好友。
“姐姐，我走啦！”
将手机递还，佟雾心满意足地离开座位，下了车。
正打算压低帽檐，戴好口罩，跟彭冬怀一起赶去坐飞机，佟雾倏地趴回副驾驶室的窗口，依依不舍道：
“我会尽快回来的，到时候姐姐不许耍赖不见我！”
说完，大抵是时间紧急，他羞涩转身跑走。
望着他的背影奔去机场大厅，消失于茫茫人海，姜月回过神，看了一眼聊天列表，搞不懂加个好友有什么可兴奋的。
琢磨不透其中的关窍，她索性发动车子开回公司。
春日的午后，阳光充沛温暖，使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许多用完午餐的员工相继趴在桌面打起了盹。
经过走道时，姜月特意放轻脚步，控制着打开办公室门的声音。
大抵是看顾孩子留下的后遗症，有一丁点动静都能惊动敏感的神经，趴在办公桌上瞌睡的段意霜登时惊醒。
“没人来过，放心吧，这些文件完好无损。”
一见来的人是姜月，她顿时放松下来，从椅子上起身让座，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谢谢。”
对于她的举动，姜月并不见外。
毕竟作为陪自己从实习生阶段一路走来的热心肠，段意霜给予她的实质性帮助其实比韩琇多得多。
两个人的关系除了工作上的同事，不如说是朋友更贴切一些。
“客气。”
悄悄打量一眼姜月的神色，发觉比刚刚离开时好了许多，段意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上有约么，咱去下馆子搓一顿，怎么样？”
“不了。”
明白她想要安慰自己的心意，姜月心怀感激，却提不起半分兴致。
“别嘛，就当是庆祝你放了一个月的长假，我请客！”
能让抠门的段意霜说出请客这两个字，足以见得她有多重视姜月的心情。
奈何姜月实在不感兴趣。
“改天吧，我有些累。”
说着，她坐到办公椅上，翻动着尚未检查过的文件。
“那好吧，我们下次再约。”
瞧她全神贯注，段意霜也不好再作打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走出了办公室。
“公司这边我会替你盯着点的，你且放心。”
“好。”
浅笑目送段意霜直至离开，姜月收回视线，将最后剩下的一沓资料装进需要交接的纸箱内。
锤动着酸痛的肩膀，一阵浓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大抵是昔日过于忙碌，忽略了自身，她以前从未像眼下这般累过。
渐渐地，她的目光从桌前移开，聚焦在笔筒处。
那里仅存放着一支钢笔，是佟雾当初送给她的那支。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真的还会有人如此在意她么？
仅仅是因为感激自己当年的举手之劳？
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太多的思绪缠绕，令姜月头痛不已。
距离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早，她趴在桌面取过钢笔，细细抚过其表面纹理，试图回想着往昔的记忆。
很快，过度的疲乏加深了她的睡意，使之沉入梦乡。
直到敲门声叩响，姜月才从睡梦中醒来。
“哟，果然还没走呢。”
逐渐清晰的视线将韩琇春风得意的状态描摹仔细，得以让姜月分辨。
上午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若说再以平日尊敬地态度对待，那就有违自己内心的憋屈。
双唇浅抿着，姜月一言不发，下颌绷紧。
掌中的钢笔在体温的烘烤下温热一片，她不由紧握，却不曾起身，只静静凝视着站在办公室门前的女人。
见她态度冷淡，韩琇压根没有计较的心思，在未经她的允许下擅自踏过办公室的门，径直来到她的桌前。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嘀嗒的节奏，带着格外嚣张的气焰。
不顾姜月的态度，她挑起唇角，拿艳红的指甲抚过桌案，恰好停在了姜月的对面。
仿佛这张办公桌和椅子，本就是属于她的位置。
“你说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我重新回到这间办公室啊？”
四目相接，她似是感受到姜月眼中闪烁的恨意。
锋利的光泽如同刀刃，狠厉地朝她刺来。
只是没等姜月开口，她若无其事地侧坐到桌面，俯身朝向装有交接文件的箱子，随意捏起一沓资料翻动。
“嗯，还不错，比在我手下工作时又有长进了不少。”
时不时露出的赞赏眼光，给姜月的感觉恍若隔日。
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当过市场部总监，永远是韩琇手下的一名小职员。
其实若没有发生上午那样的事，她也就全当过眼云烟，不会跟韩琇计较这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讨厌被韩琇这样打压着，也讨厌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
“既然已经确认过交接的文件，那就容我先走一步。”
强忍着蔓延全身的愤怒，姜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将钢笔塞入挎包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重新站个队，说不定回来我还能把副总监的位置给你坐。”
迈步间，韩琇讥嚣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考虑一下么？”
纵然是生性冷淡的姜月，在面对这等言论时，也不禁觉得十分火大。
“我不明白。”
她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停下脚步。
“是么？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就算不看韩琇，姜月都可以想象出她说话时挑衅的表情。
“作为棋子，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