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身为人父
尤雨童大惑不解:
“沈叔叔,您怎么这么问?”
沈池的语调不高,但比在废城航站楼里的盘问还严肃:
“现在是我在问你。”
在白衣社内部培训中,专门研究古神的老教授提到过,从过往在人类城市发现的古神来看,古神是不与人类繁衍后代的。
为了掩藏身份,祂们或许会同人类结婚,但是婚而不配,不会生养小孩。
教授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古神头目黄帝轩辕氏制定的法令。
神族自恃血统高贵,不允许被人族低贱的血脉淆乱,就像人类社会中的种族歧视一样。
尤雨童听到沈池的话,莫名地一阵心悸。
她从小灵识过人,对他人的精神世界感知力很强。她不是像何姗或袁冰那样察言观色,而是纯粹的感知。
所以她总能识破路修撒谎。
所以她觉醒的前两种巫术便是精神意志类的【催眠】和【魇植】。
用路勇的话来说,她的天赋“侧重于精神意志方面”。
用妈妈的话来说,则是“美女的第六感”。
即使远隔数十公里,女孩的第六感也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大叔不对劲,提醒她,沈池的问题关系着路修的安危。
尤雨童执拗地说:
“您先告诉我,您这么问的原因。”
沈池愣了愣,喝了口白酒,叹气说:
“第三张照片不是假的,它表明路修的父亲是古神。所以我想知道,路修是不是陆吾亲生的?”
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把这个冰清玉洁、外柔内刚的女孩当作了自己的女儿,沈池借着醉意,竟吐露出尤雨童不该知道的秘密。
古神的存在属于银行绝密,普通市民绝不会知道,白衣社和铁浮屠的基层将士也顶多知道十年前的人兽大战。
作为中级军官的沈池,保密权限高一些。
他知道十年前的人兽大战,本质是人神大战,妖兽粉墨登场,龙战玄黄,背后的指挥者正是那帮古神。
古神潜伏在人类社会中,从来不会作奸犯科,比大部分普通人还老实,又不生育后代,所以很难露出马脚。
十年前的人神大战中,那些潜伏在城中的古神并没有和城外的妖兽里应外合搞事情。
究其原因,可能是人族军队当年打败妖兽后,自身损失也极为惨重,三大银行军队都没有穷追妖兽残寇,深入荒野腹地。
所以潜伏的神族并没有现身发难。
可以想见,古神们绝不是因为对人类生活感兴趣才伪装成人类的。
祂们这样做,必然有着战略上的目的。
“古神……”
尤雨童喃喃道。
听到对方的解释,女孩的心悸之感更加严重。
她反问道:
“如果修哥是古神的亲生儿子会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沈池目光闪烁,心潮起伏。
上一次人神大战看似是人类获胜,实则两败俱伤,一旦大战再度爆发,人神双方都不会善罢甘休,必是你死我亡的局面。
要是神族面临灭顶之灾,潜伏的古神——这些安放在城市内部的炸弹就会启动倒计时,威胁人类社会的根基——人类本身。
整个古神族群,有名在册的古神就达三百余位,而像陆吾这种主神级别的,总共只有六名而已,可见祂是何等位高权重。
如果路修真的是陆吾违反神族法令和人类生下的小孩,即使他和人类没有杀父之仇,他从一出生起,人类也都是他的死敌。
反过来,路修也是全人类的公敌。
至于媒体之神代理人的身份,再不可能成为他的免死金牌。
九州银行宁可损失一尊现代神的掌控权,也不会任由这么大一尊古神的后代,怀着血海深仇潜伏在人类社会。
而沈池,无论出于同袍牺牲之公愤,还是出于妖兽夺嫒之私仇,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路修的身份向上汇报。
记忆和理智让这位中年军官的心变得冷硬:
“九州银行是很推崇古神的,如果路修确实有陆吾的血脉,他至少是半神之躯,银行很有可能会因此释放他。路修就不用再坐牢了。”
“啊?太好了!”
尤雨童兴奋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我这不算诱供,沈池在内心里劝解自己:
无论雨童怎么说,我都会调查确认后再作定论。
我沈池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其实,关于路修的身世,尤雨童也说不清楚。
路勇跟所有人声称路修是捡来的,而路修没理由地坚信自己是路勇的亲生骨肉。
为此,父子间临别时还闹得很不愉快。
女孩心想,如果告诉沈池修哥自己的看法,岂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修哥了。
她刚刚开口,又赶紧闭上了小嘴。
因为她猛然意识到,沈池在撒谎。
不是什么第六感,而是小时候修哥常跟她讲他读到的华夏神话。
尤雨童看不进去古文,但很爱听修哥讲故事。
修哥每次都把古神和神兽放在一起讲,有的神兽是为古神服务的,有的神兽直接是古神的坐骑,甚至还有说不清是神兽还是古神的存在。
可见,神兽和古神是同一伙的。
她记得修哥曾经讲过会制造火灾的单足大鸟——毕方,说它是神禽,也是神兽的一种。
而之前在补给营地,人类和毕方大战时称之为妖兽,显然人类和神兽是誓不两立的。
那么,统治人类的九州银行,不可能像沈池说的那样,“推崇古神”。
想到这里,女孩坚定地说:
“修哥是叔叔捡来的。叔叔的妻子17年前难产,母子双双遇难,修哥家里现在还有医院开的死亡证明。”
“呼——”
电话对面传来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啪。
什么东西脆裂的脆响。
“沈叔叔,您没事吧?”
“没事。”
沈池低头看着一手的碎玻璃片,他紧张得把酒杯捏碎了。
“沈叔叔,我想回817号城一趟,路叔叔去世了,我妈妈也联系不上,我想回家看看。”
“抱歉,姑娘,不行。”沈池满怀歉意地说:
“白衣社正式成员回老家都得申请特批,何况你现在还在封闭集训,连请假的资格都没有。”
“那我想见修哥一面,路叔叔不在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路修关押的地点是机密,我都见不到他,所以,这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尤雨童急得又哭了起来:
“我不要进白衣社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沈池像是突然面临女儿撒泼的老父亲,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身为人父的幸福感,虽然这全是自己想象的。
这种场景,他已久违了十年。
这一瞬间,这个在外人看来铁面无私的男人,心中萌生一种错觉:
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的。
他明明有个活生生的女儿嘛!
“好啦,闺女……咳,姑娘,我想想办法。”沈池用最最温柔的语气说:
“我不确定路修关在哪里,但我心里大概有数。不过,我也见不到他本人。我可以想办法,托人把你手上的照片交给他。”
尤雨童幽幽道:
“那我还是见不到修哥是吗?”
沈池的浓眉拧紧了,陷入了沉默。
女儿想要天上的月亮,当父亲的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沈池突然一拍桌子:
“可以!你可以见到他,和他说话!”
“真的?”尤雨童惊喜道:
“怎么做?”
“爸……咳,叔叔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