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个都不能少
“不等了!起飞时间早过了!”
刚被路修摔成十五个菜的韦伟,扯着嗓子嚷嚷。
同学们纷纷附和,催促起飞的声浪一波强似一波。
班主任何姗来到客舱前方,对大家说:
“同学们,还记得我教你们的那首诗吗:
“no man is an island(没有人是孤岛),
“entire of itself(自成一体);
“every man is a piece of the continent(人人都是大陆一角),
“a part of the main(人人都是万方一隅)。”
何姗的口语标准而流利,嗓音悦耳,暂时平息了躁动。
袁冰、韦伟等人的脸上,却仍挂着戏谑的冷笑。
“路修同学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他乐于助人,具有正义感,是高二(6)班的一分子。
“我们应该等他。正如这首诗歌所讲,我们6班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个都不能少。”
她身后的巷道里,安保组三人面露微笑,组长张扬缓缓点头,以示赞许。
6班的学生们却是一脸迷惑。
尤雨童手挡住嘴,对旁边隔了一个空位的罗墙说:
“何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挺修哥?好奇怪呀。”
大个子说:
“很怪吗?”
“当然了。这女人平时可不是一点点嫌贫爱富,对我们几个家住工业区的小伙伴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
罗墙挠挠头:
“雨童你说得对。”
何姗的鸡汤,镇静效果并不持久。
随着时间推移,“起飞”“不等了”“等他不就是等死吗”等等难听的话相继冒了出来。
在生死面前,高考都得往后排,何况一个老师。
何姗的威望断崖式下跌。
她来到舱门前,定定地站在那里,透过雨幕望向厂区大门。
那望眼欲穿的样子,活像守候情郎归来的望夫石,引得角落几个女生窃窃私语,脑补了好几出背后的禁断戏码。
大家谁也没见过何姗这么在意一个学生的样子。
连和路修最要好的尤雨童和罗墙也是两头雾水。
……
路修悄悄教训各路校霸的事,其实何姗早就知道。
有一次保卫科请她去看监控,发现在操场一角,路修正在修理一中著名校霸李二斗。
保卫科干事说:
“打校霸也是打架,违反校规,应该严肃处理。”
何姗却向保卫科求情,说自己下来会处理。
保卫科几根光棍,一见何姗这种单身美女都直了,怎么会不给面子。
原来,被路修教育的李二斗,曾经把镜子装在鞋面上,假装问问题来偷窥何姗裙底。
看到李二斗被路修狠狠修理的视频,何姗很爽。
看得出李二斗有功夫底子,可路修揍他轻松得跟玩似的。
通过路修出手的快、准、狠,何姗判断,他应该是6班最会打架、最能打的学生之一。
今晚逃到10号城以后,大家都成了黑户,不受赤县银行保护,更不可能找到合法工作,只能靠最原始的手段讨生活。
学生家里再有钱、学习成绩再好都没用,拳头才是硬道理。
所以,只有拉拢路修这个最能打的男生,才有可能在陌生凶险的北方大城市里活下去。
从收到夏令营消息的那一刻起,何姗心中就已不再把大家当成学生,而是生存竞争的敌人或盟友。
非敌即友。
非黑即白。
对于自己威信的降低,何姗早有心理准备。
对于银行把班主任列入夏令营人员名单的行为,她表示很淦很焯,私底下白眼早就翻到了天灵盖。
学生们怎么会看不出何老师平日里对工业区的同学不屑一顾?
但只有17岁的他们,对于未来生存规划,显然没有29岁的精明女人想得多、想得深,所以无法理解她这180度大转弯的态度。
学生们闹得很厉害,机组人员却没有任何行动。
袁冰来到第一排的马雷面前,大声说出大家的担心:
“班长,起飞吧。万一路修去报警了怎么办?”
他认为,飞机既然是马雷家安排的,这架飞机的话事人当然是马班长,而不是班主任。
客舱里顿时鸦雀无声,都在等马雷的回答。
马雷起身面对同学们,拍拍胸脯:
“以我对路修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何老师说得对,6班一个都不能少,我们不应该抛弃每一个同学!
“银行的行事风格大家都很清楚,即使明天来接到6班只有一个人留在817号城,那个人也不可能逃脱夏令营。
“我们留下路修,就是害了他!”
学生们不吭声了。
何老师的面子可以不给,马雷是这次逃跑计划的制定者,他的面子不能不给。
只是大家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平时一贯不把路修们放在眼里的马支行长家三公子,怎么忽然间这么在乎一个工业区小子的安危?
一个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女声响起:
“班长,我们等也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吧。”
大家循声望去,一个面容姣红的女生正对着小镜子画眉毛,说话时连眼皮也没抬。
江梨,6班公认的班花,身高也是女生中第一名。
失去校规管制,江梨的双耳上多了两排亮晶晶的水钻耳钉,显得时尚又华丽。
班花发声,附和者甚众。
马雷被同学们逼得受不了,只好伸出手掌:
“再等5分钟,路修还没到,我们就起飞。”
学生们总算安静下来。
……
客舱前方的茶水间里,两个飞行员一边泡咖啡,一边讨论路修。
年轻的死鱼眼问:
“哥,你说刚刚跑出去那小伙子会不会回来?”
“回来才有鬼了。”年长的鹰钩鼻撇撇嘴。
“我也觉得。”
“那小子八成是跑去报警了。”鹰钩鼻用勺子搅动咖啡,转身靠在流理台边:
“不过报警也没用……”
“我认为他一定会回来。”一个少年音响起。
两个飞机员这才发现,流理台另一端站着一个少年。
白净,瘦小,其貌不扬。
两人对视一眼,鹰钩鼻小声嘀咕:
“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啊,这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少年微笑点头,羞涩而礼貌:
“两位叔叔好。我叫周明,是6班的学生。”
两人敷衍地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小啜。
周明说:
“等人太无聊了。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死鱼眼眉毛一挑,“赌你那同学会不会回来?”
“嗯。”周明认真点头。
“去去去。”鹰钩鼻像赶苍蝇似的甩甩手:
“没那闲工夫陪你玩。”
周明从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在手,拍得啪啪有声,带着笑腔问:
“怎么,叔叔们怕输?”
两个飞行员看看钱,又看看少年的脸。
“这里是3000块,叔叔们赢了就拿去。怕输就算喽。”
少年的衣服洗得褪了色,挎包上还有补丁,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不过像今晚这样的生死逃亡,家里人卯足了劲也会给孩子备下一笔钱的。
鹰钩鼻里哼了一声:
“我们不怕。你小子别反悔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