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我好像出现了幻觉
艾天墨自己也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离开教室的。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学校大门口了。尽管已经在他两眼发黑时就告别了同学们，但是他的脑瓜子仍然嗡嗡直响。
同学们聚在一起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地指责他这个公敌，虽然不至于让他过于恼火，却实打实的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就好像把他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旋转着彻底清洗了一遍。
虽然以前也曾经出现过由于面对人群而产生不适感，但是艾天墨感觉这一次症状加剧了。
可能是他的同学骂了太久的缘故，当艾天墨离开学校走向星河花园——他所居住的小区时，甚至出现了可怕的幻觉。
一开始只是眼前白光一闪，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他面前快速划过了一样，又好像前面有台看不见的照相机闪了一下闪光灯。艾天墨并没有留意，只当自己眼花了。
然而，很快，他感觉自己周围有一条条密密麻麻的发亮细线快速划过，就像被拉长拉细的彗星尾巴一样，而且还在互相扭曲缠绕。这种发光的线几乎要把他周围的世界彻底填满了。
而且，他甚至感觉周围的人，包括自己，头部的位置也都明显有着类似的细线，如同毛线团一般精密紧凑地堆在一起，不断转动着。
更古怪的是，他的这种幻觉似乎并非来自视觉，就算他闭上眼睛，也照样可以感受到这些发光线条的存在。
定河一中到星河花园的距离并不远。然而，可能是被身体的异常状况所困，艾天墨走进小区时，却仿佛一口气走完了西天取经路。眼皮发沉，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想伸出双手拍自己的脸。
艾天墨，还没到家呢，清醒一下啊！
然而，他突然察觉到，自己伸出的以为是手的东西变成了翅膀。
他一惊，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处于半空中。脚下（双脚似乎也变成了鸟爪的形状）正是星河花园的俯视风景。
而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自由落体运动，开始了。
幸好他在最后的时间反应了过来，一种仿佛突然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驱使他拼命地拍动翅膀，才让他不至于落地过猛，稳稳当当地降落在了……
双眼紧闭、倒地不起的他自己前面。
艾天墨望着躺在地上的自己发愣。自己的那顶白色棒球帽，现在视角落地后必须仰头才能看见了。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被呈倍数放大了一样，包括面前的这个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又突然睁开眼睛，感受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他看见一只麻雀形状、鸽子大小、全身金色羽毛的鸟倒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
一瞬间，艾天墨回忆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和追着兔子掉进洞，还被药水和蛋糕变大变小的爱丽丝一样。
他现在真想念叨一句“curiouserandcuriouser……”
不过，艾天墨低头看看自己，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很快认定自己刚刚只是身体不适晕倒了，还出了更多的幻觉。
虽然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发光线条，但是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大半。
艾天墨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戳了戳地上的金鸟：“还活着吗？”
金鸟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艾天墨小心地把金鸟捧起来，感受到它的身体一起一伏明显还有呼吸，松了口气。刚要把它放下来，动作突然一顿。
“不行。如果附近有野猫什么的经过这边，准会把它吃掉。我还是把它放到树上吧。”
艾天墨捧着金鸟，走到一棵树下，又犯难了：“不对……我要怎么才能把它放上去？”
一只黑白花的猫走了过来，紧紧盯着艾天墨手里的金鸟。艾天墨后退半步，警惕地和它对视着。
接着，猫咪噌噌地轻易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它的这个举动告诉了艾天墨猫是爬树的好手，彻底打消了他把鸟放在树上的念头。
最终，艾天墨决定把金鸟带回家，藏在窗口。
他家在15楼。他不相信有猫会仅仅因为一只鸟而一口气通过垂直的墙壁爬那么高。
“小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一进家门，艾天墨就看见他一年级的妹妹艾天芹双手叉腰守在玄关处。
艾天墨猝不及防，差点把手里的金鸟丢出去：“你吓死我了……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墨。没大没小的。”
艾天芹察觉到了他把双手藏在背后的动作：“小墨，你手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好了别闹了小芹，让一让。”艾天墨手背在身后，双脚并用换掉鞋子，然后后背贴着墙壁，面对着艾天芹，采用螃蟹横行的动作一步步挪到自己的房间门口。
艾天芹挑挑眉，感觉事情不简单，对着她哥哥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艾天墨看见妹妹的这个表情，眼皮子一跳，意识到情况不妙，手忙脚乱地摸索门把手。
艾天芹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柜子。柜子晃了晃，上面艾天芹够不到的高度上摆着的一个皮球滚了下来，掉在地上。
她瞅准皮球弹起的那一瞬间，又是飞起一脚，球直冲艾天墨的面门飞去。
来不及进房间的艾天墨只能一个转身加平移，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场袭击。
紧接着，艾天芹一把抓住艾天墨的双手举了起来：“从实招来！”
然而艾天墨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嗯？”
“捣什么乱啊你？满意了吧？”艾天墨抽回自己的手，用手指戳戳艾天芹的脑袋，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奇怪，难道我看错了？”艾天芹疑惑地自言自语。
“奇怪，这门是怎么锁的？”一门之隔，艾天墨也在自言自语。他房间的这扇门已经几年没有锁过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足以解释为什么艾天墨不肯把金鸟给艾天芹看——对于金鸟来说，他的这个妹妹危险程度不亚于野猫。
终于锁好门后，艾天墨放下书包，把金鸟从书包里拿出来。刚刚他手背在身后时，预估到妹妹不会善罢甘休，就偷偷把书包拉链打开，把金鸟藏进了书包里。
艾天墨打开窗户，把金鸟放在窗户外的平台上。这样等它醒来以后就能自己飞走了。不过他还是隐隐约约地担心金鸟会在醒来之前滚下去。
最终，当艾天墨关窗心满意足地离开时，金鸟的一只爪子上被绑了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端系在栏杆上。
艾天墨觉得，这样一来就算金鸟会滚下去，也不至于摔到地面上。
当然，金鸟醒来以后也很大可能飞不走了。
简单解决了晚饭后，艾天墨和其他一中学子一样，一头扎进了家庭作业的大山中。
“声音是一种波，这种波叫声波……”
艾天墨看着笔记念着过去一周的知识点，这是第二天物理王远程老师要抽查的内容，“响度是指声音的大小，与振动物体的振幅有关；音调是指声音的高低，与振动物体的频率有关……”
过完知识点后，他放下笔记本，极其自信地背诵道：“声波是一种声波，这种声波叫声波……”
“嘶……总感觉不太对……”他的语速逐渐慢了下来，打开笔记本，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是他的作业还是赶在八点半之前全部完成了。
“终于……”
哐！哐！窗帘后面传来了敲玻璃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在窗户外面。
刚刚还丢下笔瘫倒在椅子上的艾天墨听到窗帘后面传来的异响，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就好像他刚刚窝在通了电的老虎椅上一样。
他扭头看着窗帘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艾天墨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诡异的敲打声中蕴含着某种怨气。
莫非……
“能爬到十五楼窗外的，要么是恐怖分子，要么就是异形……”艾天墨心里有点慌乱。但是他还是尽量维持着他能做出的最凶狠的语气，勇敢地对着窗帘的方向说：“不要鬼鬼祟祟的，请你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哐！又是一声。
为了掩饰自己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差点崩掉的表情，艾天墨顺手从书桌上抄起一把闪着银光的东西举在前面，对准窗帘。
然后他才发现，那是一把调羹。
重点不在于为什么调羹会在艾天墨的书桌上，艾天墨不断地提醒自己对方可能透过窗帘缝能看见自己的破绽，要想个办法自保。
既能圆过自己手里拿着调羹的破绽，同时又能威慑到对方……
艾天墨马上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你知道我为什么拿着调羹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吃东西吗？其实这两个问题都有同一个答案，那就是……
“平时我吃的东西都太小了，不合我的胃口。我最喜欢品尝大家伙，比如说——人！”
艾天墨想了想，补充一句：“或者异形！”
敲玻璃的声音不再响起了。艾天墨很意外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的说辞居然能吓退对方。
他一把拉开窗帘，想确认一下外面敲窗户的东西还在不在。
结果刚好和外面的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艾天墨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心跳骤停，手里的调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他才看清，外面是之前被自己绑在栏杆上的金鸟，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艾天墨手忙脚乱地打开窗户把金鸟爪子上的绳子解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来鸟应该听不懂人话：“叽叽喳喳！啾啾啾！”
同时手指向窗外的夜空，示意说你自由了，快回归属于你的天地吧。
然而金鸟还是一动不动，望着艾天墨一会儿后，张开鸟喙：
“你说人话啊，我听得懂的！学什么鸟叫，一点儿都不标准……”
“……”艾天墨怔在了原地，“怪了。难不成我今天头昏，幻觉还没有结束……”
“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很清醒。”金鸟打断道。它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一个少女。
艾天墨看着金鸟。他感觉对方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尤其是在他仍然能感应到周围的发光线条、而金鸟的大脑处还顶着一团“发光毛线球”的情况下。
“我……”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就知道你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了……”
与此同时，定河一中初二3班交流群。
雷晓胜发送了一张截图，配上一张表情包表示自己赞赏的态度。
雷晓胜：【图片】
雷晓胜：不小心看到了这个，这是谁发的？
严俊俊：我。
周岚宇：卧槽！
周岚宇：你哪来的照片啊？
严俊俊：从唐佳莹那里要的。
戴可瑶：哈哈。
周岚宇：唐佳莹你怎么有我们拍的照片啊？
唐佳莹：你们在几个群里都上传了群相册。
唐佳莹：我就找机会整理了一下。
唐佳莹：而且不止他，魏梓琪他们也跟我要了照片发了一个。
魏梓琪：【链接】
魏梓琪：这是链接。
戴可瑶：实验、双语和开发区的人都评论说幸好他们不在一中。
戴可瑶：【图片】
郑玹：唐佳莹照片也给我几张，我也要发一下。
唐佳莹：得嘞。
孟涵诗洗完澡，回到房间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叮零当啷地□□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打开□□，把雷晓胜的图片点开，放大。
这张截图上是雷晓胜在网上找到的一篇文章，以一个标题“这个智力障碍儿把全班都整无语了”起头，详细地描述了定河一中初二3班的艾天墨在学校的事迹与言论、同学们对他的看法、作者本人的抱怨。
最后，结尾是所有人都服了他，跟他计较简直是拉低自己的智商，全班都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小丑，以及号召定河市的学生出行在外看到此人记得远离。
文章配上几张艾天墨的照片以让别人能知道他长什么样，虽然照片大都很模糊，清晰度和角度明显是用拍照的设备（例如手机）在学校偷拍的。
不过，这几张好歹还是原照。当孟涵诗点开魏梓琪的链接，看到她的那篇小作文的配图时，差点笑得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文章配上的每一张艾天墨的照片都被恶作剧般地修改过。上面面目全非的艾天墨们，有的像结合拖拉机和抽水马桶的多功能器械，有的像猪刚鬣和牛魔王生的孩子。群魔乱舞，简直可以悉数收录进山海经中。
而最令孟涵诗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两张照片，艾天墨的头顶被涂绿了不说，这还不是普通的涂绿，而是涂上了两种不同画风的草地。其中一张p上了植物和僵尸，另一张则p上了喜羊羊和灰太狼。
孟涵诗好不容易止住笑，喘匀了气。虽然过程很解气，但是隐隐地有种直觉却告诉她，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她返回群聊页面。
孟涵诗：艾天墨不知道这些吧？
雷晓胜：他不在群里。群规说谁拉艾天墨就自己退群。
戴可瑶：他要是在，管理会直接把他踢了。
周岚宇：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唐佳莹：他知道了也没有用。他不知道发送和拍照的人都是谁。
孟涵诗：照片有孙越航提供的吗？
孙越航：不知道，忘了。
唐佳莹：嗯，有他拍的。
孟涵诗：魏梓琪还有件事。你看一下你那边发的第六张照片，就是侧脸很模糊的那张。
魏梓琪：咋了？
孟涵诗：照片里那个戴白色帽子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