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我的问题有点多
现在我们再来把目光放到艾天墨这边。
简单介绍的话……他是一个情商低得离谱的孩子，对事物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思维，并且只认死理。
详细介绍的话……
艾天墨，男，2012年6月1日生。属龙，双子座。除了头上总是反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像个女孩子，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
他的性格并不古板严肃，甚至相当随和，连骂人都不熟练。但是在他周围的人眼中，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通过输入指令运行的计算机一样，无法理解人情世故，却又死死遵守着课本和师长提到的社交礼仪，不仅不骂脏话，还一直坚持着“不挑衅别人”和“不戳他人痛处”的底线。
因为他路痴加脸盲等毛病的加成，这还是一台快要淘汰的计算机。
你说他有个性吧，他的思想一直都是简单的判断题和选择题解法。你说他没有个性吧，任凭谁都无法撼动他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
在这个怪胎永远被集体驱逐、异类总是被大众孤立的世界，艾天墨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定河一中的公敌。
艾天墨平时的生活，大都是在大伙儿这样的评价中度过的——
“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别理他！”
“他这人看着就嫌烦……”
相信他的同学们都觉得他无比欠揍，尤其是昨天放学后他们批判艾天墨时，他完全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甚至还平和而洪亮地问他们为什么生气。
可是为什么尽管他们恼火至极，却仍然没有飞起一脚把艾天墨踹出教室的门，或者举起课本文具扔到他脑袋上面呢？
其实，面对单纯的家伙，行使暴力是需要勇气的。别误会，艾天墨并不会用更大的力气把他们砸进墙缝里，他会使用更绝情的招数。
就好比这次事件的校霸李凡海，初一的时候由于无法忍受艾天墨把自己和隔壁班的欧阳钦混淆，一放学就呼喊着带着自己在其他班级的一群小弟，堵住了艾天墨。
然后做了三件让他们自己比艾天墨更想哭的蠢事：
第一，尽情地揍艾天墨，次日上午艾天墨去了一趟办公室，动手的人就全被处分回家反省加通报批评了。
第二，在揍的过程中拿出几部手机录下艾天墨的惨状，次日下午艾天墨去了一趟年级部，那些录像的手机就无一例外地转移到年级部上锁的柜子里了。
第三，把录的视频发到网上，包括学校的贴吧和□□群，次日晚上艾天墨去了一趟公安局，他就彻底成了那些暴力份子的童年阴影了。
这还不算。李凡海回到学校后，艾天墨看见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欧阳钦，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发什么火了吗？”
而且李凡海清楚地记得，艾天墨举报自己时，明明已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出现无意中冤枉欧阳钦的事情。结果，这么快又忘了……
无独有偶，本学期开学时，还是李凡海，耀武扬威地把自己混社会的“兄弟们”走私到学校来。那些混混看着初二的小家伙们，以为自己可以尽情地耍威风。他们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长得像小姑娘的孱弱男孩手里。
事情的起因是艾天墨听见其他同学说不能惹这几个人，以为是老师的意思，于是疑惑之余自作聪明地夸了他们一番，说他们的头发颜色染的像春季盛开的鲜花一样，五颜六色的，好漂亮。
然而不如艾天墨所愿，这群家伙并没有领情，而是当成了挑衅，按照他们那儿的江湖规矩稍微辱骂了艾天墨一下下。
再加上后来进入3班教室时凶狠地踹开了门，艾天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有着小魔仙发色和食死徒面孔的古怪家伙们，可能心地不怎么善良。
等他发现他们来自外校，而且试图在美好的校园里做一些不道德的坏事后，艾天墨开始尝试劝小混混们离开这里。
自然啦，面对过无数危险对手的他们不会把一个当时以为是小女孩的人说的话当回事，考虑到艾天墨是女孩子，他们下手已经算轻的了。
他们的气势本可以很强，要不是艾天墨已经把3班的班主任冯敬寒老师请过来的话。他们溜到一半，回头恶狠狠地对艾天墨骂了几句脏话，咆哮道：“你是不是玩不起！”
艾天墨按照自己的理解，连忙解释道：“那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约好陪你们玩的那个人！”
他们逃之夭夭后，本来打算放学后埋伏在校门口，把这个不要脸的小姑娘拐走好好玩玩作为教训发泄怒火的。
可是后来他们从是艾天墨同学的同伙那得知艾天墨其实是男儿身，就（心有余悸地）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们派那位同学传话给艾天墨，让他放学之后在校门口等着来自社会的毒打。
收到消息的艾天墨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翻遍了以往所有的心理健康和道德法制课本，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按照课本的建议，他走向了年级部……
当天下午放学，就在小混混们把纠集的所有揍人帮手领到校门附近保安看不见的路口处时，艾天墨也带着他一天内所能找到的所有老师赶到了。
与此同时，艾天墨还不忘借传达室的电话，向民警同志准确地通知了那群人所藏的位置……
那场面，那叫一个壮观啊！
原本气势汹汹的小混混们瞬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没跑掉的，被老师们当场俘虏，跑掉的，才没有跑出多远，就毫无悬念地被艾天墨用传达室电话呼来的外援逮了个正着。
由于他们之前就有拉帮结派惹是生非的案底，再加上当时定河市扫黑除恶抓得特别紧，因此，他们被迫暂时和衷心热爱的混混生涯告别了。
不用武力的人，还要讲什么武德？
你要是以为对付暴力人员的过程是艾天墨最秀的操作，那你就错了。艾天墨如果不对恋爱一事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行为，那他简直就是愧对于他低到极点的情商。
就拿这次令他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情举例吧。
男受害者李凡海，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到艾天墨无意识的迫害了。他作为校霸，艾天墨这样的家伙是他一生的死敌。
不算艾天墨的话，他的校园生活还算有滋有味。他有一群小弟可以帮他做事。他一向说一不二，在学校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叫钱梦的女受害者。她的眼里也是黑白分明，就像艾天墨一样，但她虽然同样有些天真，却完全不至于被视作异类。
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替受欺负的同学抱不平，尤其护着被李凡海欺负的同学。有时也会动手，但力气之小，下手之轻，动手了和没动手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反而萌得人家一脸血。好多人都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这两位受害者的经历，和烂大街的霸道总裁剧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开始，当李凡海觉得护着他目标的钱梦很有趣，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她，或者说调戏她时，除了艾天墨外的所有同学，就都开始默默嗑这一对了。
同学们每天来学校，都相当于可以免费看一部精彩刺激的校园言情电视剧。一年过去了，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这一对，终于修成正果在一起了。
这部校园言情“电视剧”也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同学们吃瓜吃得相当过瘾。可看着这对孩子长大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演到大结局最动人，最浪漫的部分时，结局突然来了一个神反转。
破坏气氛拆散官配的千古罪人艾天墨强行上镜抢戏，轰隆一声，高高兴兴地葬送掉人家一年的努力。
艾天墨明明和其他同学一样知道李凡海和钱梦有时会躲在后面的花坛里热恋，然而他却丝毫没有领悟到同学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不能打扰他们”。
被打的那次就是因为听见其他同学说起这事，觉得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妥当，于是跑去花坛问李凡海“是不是以后你和钱梦都在这我们就不能来了”。
可怜李凡海在号召别人打他时，忘了对艾天墨明确地回答一声“是”，导致艾天墨在带老师找他时，灵机一动想起他可能在花坛，就直接带老师去了……
所以艾天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一次同学们都显得无比恼火。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艾天墨唯一一次举报早恋，男当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刚上初一一个月，由于同学之间还不熟悉，相互之间很拘谨，导致艾天墨没有机会展示出他与众不同的思维。
现在针对艾天墨的其中一位女生，魏梓琪，当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见某个和女生很像的男生，心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情窦初开的她，觉得有了这个人，世界就立刻充实了。
于是鬼使神差地写了一封情书给艾天墨。
艾天墨收到后没有感到丝毫对异性朦胧的好感，因为他的思维一片混乱，脑中熵值呈指数增加。
他先是翻阅了一下心理健康书，看到上面有一条收到情书和家人沟通解决疑惑的建议，于是他一到家就准备找人。
他先是打算找他的父母。可是他的爸爸据说在外地工作，一开始是去上海，工作地点换来换去，电话联系也越来越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在哪。至于他的妈妈，都跑到法国去了。艾天墨自从妹妹上幼儿园后没有见过父母几次。
于是他就找到了在家的两位长辈，爷爷奶奶。二位老人家研究了半天，表示自己不明白年轻人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无计可施的艾天墨，将希望寄托到最后一位家人——上幼儿园的妹妹艾天芹身上。
他不厌其烦地对妹妹阅读了情书的全部内容，并满怀希望地问妹妹：“你觉得哥哥要怎么做才好呢？”
小女孩的脑子比她哥哥的还要乱。她几乎耗尽了自己小脑袋所有的知识储备和推演能力，最终得出结论：“哥哥，你要当爸爸了吗？”
艾天墨当时就被妹妹的天真弄得无话可说，他意识到求助妹妹或许是个错误，所以就换了一个思路。
心理健康课本上面还说了，可以和家人商量的事，如果是发生在学校里的话，同样也可以和老师交流。
艾天墨盯着这一条提示，就像深渊中苦难的子民看到了救世主。
于是，他的内心彻底轻松起来。他拿着收到的情书，乐呵呵地向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时至今日，定河一中的学生中，依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要试图揣测狠人的心思，否则后果自负！
在艾天墨的一系列惊人言行下，他的同学们为了让他改过自新，同时为了自我防卫避免引火烧身，被迫决定尽量不要搭理艾天墨。
可惜，艾天墨并没有多少机会能享受一个异类、一个公敌特有的被孤立福利。因为他的身体不太好。
别误会，这不是艾天墨已经时日不多、不久于人世的意思。而是他的身体状况总是能让他巧妙地避开同学们的孤立措施。
首先，他总是头晕，重度嗜睡。
下课时他最需要的不是陪伴，而是清净，因为只有下课补好了觉，上课才能保持精神抖擞。而同学们的孤立政策，正好赐予了艾天墨宝贵的清净。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尽管他下课大部分时间都在梦乡，但上课时还是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低一低的，像啄米的小鸡，又像启动的打点计时器。
老师们建议上课犯困的同学主动站起来听课以保持清醒，因此艾天墨上课时就从来没有坐着过。久而久之，他从课堂上学到的最大的东西，不是老师传授的任何知识，而是站着睡觉却不会倒下的本事。
不过好在老师们多次和艾天墨的爷爷奶奶沟通后知道了他的特殊情况，再加上艾天墨的成绩并没有因为睡觉而有多落后，也就没有过多追究。
其次，他有严重的厌食症，常常连饭菜味都闻不得。
校园生活中，偶尔有几个被孤立的学生在食堂吃饭时，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坐一起。但艾天墨就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因为他基本上没怎么去食堂。
艾天墨从来没有把自己身体状况的事情告诉其他同学，当然，实际上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多少人理他。哪怕从外观上就能看出艾天墨的问题，也没有人真的注意到他。
艾天墨除了长得像女生外，他的皮肤也几乎达到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而且他还有一个怪毛病：后脑勺被风稍微明显地一吹就会痛。
小学时试过留长发而总是被人误认为是女孩子后，他就再也不肯留长发了。只能戴上爸爸留给他的棒球帽，在外把脑袋可能发痛的部位严严实实地挡起来。
尽管他的头被棒球帽挡着看不见头发长度，但起码被认错成女孩的频率不如留长发时高了。
最后，艾天墨还有严重的人群恐惧症。
如果他处在人多的环境中，就会两眼发黑，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就算有睡着也能站着的绝活，也会双腿发软。
其实，他也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害怕什么，但身体偏偏就不受控制。
就像一天前的这种情况：同学们一齐对他指责抱怨，就是让他感到相当难受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