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促膝长谈（上）
自从陈泓业知道李芹芹是个穿越者后，他时不时地会向李芹芹询问现代社会的情形。在李芹芹的耐心讲解之下，他对现代社会有了初步印象。很多时候，他都会对李芹芹描述的事物感到不可思议，并啧啧称奇，就像现代人看科幻小说一样。
不过，他是个务实的人。尽管他对很多事物兴趣浓厚，并有心尝试之，但他也意识到，这些举措在他所处的时代很难实现，即使勉强为之，收效也不大。与其劳心费力去尝试，不如做好当下的事。
所以，没过多久，他鲜少再向李芹芹探讨现代社会的事情了。
李芹芹自从被陈泓业知道她是个穿越者后，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好像自己的把柄被人握住了，别人随时都会对自己发难。所幸陈泓业也没有为难她，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深意。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七年了，言行举止近乎古人。若不是陈泓业与她朝夕相处，根本不可能看出她的异样。经过此次教训，她说话行事更注重分寸，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陈泓业既然发现了她的穿越身份，她总该想个办法应对才是，以防他临时发难。
她曾多次趁陈泓业出门之际，在府中翻箱倒柜，欲找出那瓶药酒，然后偷梁换柱。可惜，她找了好久，却毫无收获。他也曾书信与李元基，请他再送坛类似的佳酿过来，可李元基表示，酿造该佳酿的其中一种关键草药世上再难寻觅。
也就是说，她回不去了，除非，陈泓业突然转变态度，亲手把药酒还给她。
想到这儿，她顿觉好笑：这怎么可能？
可没想到，这种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那一日，她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便索性早早地睡下了。半夜里，她正翻身时，忽听房内一阵响动，似是有人碰翻了墙角的花瓶。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绿袖，怎么还没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只听得屋内那人沉沉地回道：“是我。”
李芹芹顿时清醒过来，撑起身子倚着床檐道：“是王爷回来了。”
她自从被陈泓业抓了把柄后，一直乖觉得很，对陈泓业的事一概不过问。是以，陈泓业即使很晚回来，甚至不回来，她都毫无怨言。
陈泓业取出火折子，就近点了根蜡烛后，走近她身旁，别有深意地问：“你不问问我，为何这么晚回来？”
李芹芹眨巴了下眼睛，仿若不谙世事：“王爷日理万机，这么晚回来，可别累坏了。”
说来也奇怪，若是在现代社会，丈夫深夜不归家，李芹芹肯定大发雷霆，恨不得把他的内裤扒下来；可身在古代，又在此种境遇之下，她突然就变得……通透了。
“是很累。”陈泓业侧身坐在床沿上，神情颇为玩味：“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都在干些什么。”
李芹芹浅浅干笑了一声，礼貌地道：“王爷操心的事，岂是我能窥测的。”
陈泓业长叹一声，整张脸暗了下来：“从什么时候起，你对我这般生疏了？”
李芹芹不答，低眸不去看他，心中揣摩着他究竟是何用意。
正百思不解，忽听陈泓业在耳侧叹息道“罢了罢了”，语气颇为无奈。
她抬眸凝望，陈泓业却转身往外走。
李芹芹也不挽留，目送他离去后，独自倚着床檐怔怔出神。
片刻的功夫，陈泓业再次夺门而入，手中拎着那坛李芹芹朝思暮想的药酒。
李芹芹顿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探头询问：“你这是何意？”
陈泓业将酒坛摆在李芹芹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我想了很久，与其看着你魂不守舍，不如还你自由。你若是想抛下我和瑞儿，就喝了它离去吧。”
李芹芹接过酒坛，小心捧在掌心，失而复得的心绪涌遍全身，却没有立即喝下的冲动。
“瑞儿还小。”她喃喃道。
“这你放心，我自会好好待他的。”陈泓业神情淡漠。
李芹芹默不作声，低头沉思了良久才道：“你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抛下你和瑞儿独自离去。我留着这坛酒，只是想留个念想。万一，万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
“你不必解释了，与其看着你心不在焉，还不如成全了你。”陈泓业的眼神黯淡无光，身影在烛火的映衬下竟有些颓然，“眼下危机四伏，你既不与我一条心，还是趁早离去吧。”
“危机四伏？”李芹芹听到这四个字，霎时面色凝重，惊异中带着恐惧。
陈泓业重重地叹了口气，躬身坐在就近的椅子上：“自我回京后，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欲将我置之死地。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与各方势力周旋，并想尽办法培植自己的势力。”
“而你，仿若置身事外，整日担心我对你心怀芥蒂，还伺机偷取药酒逃跑。是以，我今日特意拿出药酒还你，省得你费心去找。虽然你无情，但我也不会怪你，谁让我不能给你安稳的日子。”
一听这话，李芹芹顿时着了慌，弱弱地问：“到底怎么了？”
陈泓业阴沉的面容上满是忧色：“储位争夺激烈，胜负仍是未知之数。自古成王败寇，倘若失利，继位者不会放过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和孩子。”
闻言，李芹芹不禁深吸一口气，紧张惶惑不安起来：“可不可以，不去争？”
陈泓业的答复坚定而简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芹芹顿时颓然一倒，仿似所有的勇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败下阵来。
陈泓业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平静而淡定：“所以，你要离去，我不会怪你的。”
李芹芹紧紧凝视着那坛佳酿，真有不顾一切喝下去的冲动。
“喝吧。”陈泓业在一旁鼓励道。
李芹芹沉思了良久，内心不断挣扎着，最终缓缓拿起那坛可以穿越回去的药酒，狠狠地朝地上猛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