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偏爱
大病还未痊愈，总是觉得头晕乏力，艾辰也不敢太任性。
她真就在家懈怠了两天，也没怎么看书。
以前她看武侠电视剧，经常会有主角不小心坠落山崖而又大难不死的桥段。
电视剧常有的设定是主角们会在山崖下捡到武功秘籍，或者遇到曾经闻名江湖又久未出现的绝世高人，他们努力修炼或者经高人倾心传授，最后总能在返回江湖后报仇雪恨。
艾辰以前也是这么想的。那些让她伤心的事情，惹她伤心的人，不论是刘晓芸，席霞，还是李景龙，都曾被她暗暗划归到了“反派”的行列中，并想着终有一天能为自己的江湖主持正义。
可是在短暂远离了那个环境之后，她觉得眼下的幸福才是实实在在的。
妈妈偶尔能短暂得站起来扶着走一点路。她和妈妈在门口散步，妈妈走得很慢，而且走两步就要扶她坐下来歇很久。
秋高气爽的天，晚上，风很凉。她几乎要被这样的美好感动到落泪。
多么难得。
能不能，能不能就让时间停在这里。
考试前一天的周四下午艾辰去了一趟学校，是爸爸背着书包送她到学校门口的——因为拜某人所赐，书包实在是太重了。
爸爸让她走进教室后再把耳朵里的棉球和戴的口罩摘下来，以免被冷风吹到；还问下课后要不要来接她。
“不要不要，艾先生，再不走你就真要迟到了。”艾辰向爸爸扮鬼脸。
下午还没上课，艾辰想趁着一片混乱走进教室。但没想到还是惊动了部分同学。她一探进教室就被杨帆看到了，那人先是吃惊，又很快对着自己笑。艾辰想着戴了口罩笑也没用，反正也看不见，就一脸平静得提着书包回到了久违的座位。
第一节语文课严老师让大家自由复习。他走到艾辰的座位前小声提醒她出去一下，艾辰临走前带上了语文书。
“小辰，现在感觉怎么样，你是哪一天出院的？”严老师一走出教室就问。
“老师，我是星期二出院的。偶尔还是头晕没有精神，就又在家躺了两天。可是明天要考试，想着下午来学校看一看，正好有一些问题要问老师。”
“那你头还晕的话，明天可以参加考试吗？”到办公室后严老师让艾辰坐下，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然后开始在书堆里翻找。
“参加考试没有问题，就是这次确实没怎么复习”，艾辰说着叹了一口气，“对了老师，那天要谢谢您，送我去医务室，还专门去叫了我爸爸，他特别感激您。”
严老师笑眯眯得摇了摇头，一边安慰艾辰不要太在意这次的考试，一边继续找他的东西。
“老师，您在找什么呢？”艾辰有点好奇。
“找我在上面记了几道题的一张纸，是前几天刘晓芸和王琳两个人问的，当时写下来是想着给你看看，可现在不知道把那张纸夹在哪里了。我现在这个记性啊……”严老师一边说一边还在找。
“老师……”艾辰突然有点哽咽。
“嗯？”
“您不用找了，我不看了。”艾辰想到这如果被那俩人知道可能得气晕过去。
多年以后，艾辰听陈奕迅的《红玫瑰》知道了“偏爱”这个词，“得不到的总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当时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严老师。
前几年艾辰听说严老师腰腿疼得厉害，有时候都没法走去上班。
她很担心，但除了微信能发几句问候，给老师寄一些北京的特产之外，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寄东西严老师一开始也不同意。他让艾辰把钱存下来，因为北京生活压力很大，他说只要看着艾辰有出息就很开心。
龙应台曾经写过，“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老师和学生的缘分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一点想必他们在送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后早已看得很开。
意内称长短，终身荷圣情。
艾辰总能遇到特别好的老师，多幸运。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后她收拾书包，看到了在包里躺着的那本《黄金教程》，这才意识到书还没还给人家。
要考试了，自己拿着也不合适。艾辰看到杨帆还在座位上，想着出教室的时候趁机归还一下。
“艾辰，我等你，一起走吧。”是李晓霞走了上来，她看到艾辰还贴着胶布的手一脸担忧，“你看上去气色还是很不好，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可担心死人了。”
艾辰下午来到学校先找了严老师，后来又去找了贠老师，紧接着是自习课，她俩还没有机会说上话呢。
“好多了，参加明天的考试没问题。晓霞你在外面稍等我一下，我找人还本书。”说着转头用眼神指了一下杨帆，李晓霞似笑非笑得走出去了。
其实艾辰原本可以让李晓霞先走，还完书慢悠悠走回家。
但是万一杨帆要和她同行呢。
自己倒也不是怕他，当然更不是讨厌他。只是这一年也没说过几句话，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以及从何说起。
只好临时再拉上李晓霞垫垫背。
教室里还零零星星有人。艾辰背着装好的书包，面带职业微笑拿着《黄金教程》来到杨帆的书桌前，“你的书还给你，谢谢啦。”
她准备转身就走。
“小……等一等”，他把“小艾同学”这个称呼又咽了回去。
艾辰回过头。
“这个……是前几天数学老师布置的几道课外习题。老师讲了一遍，有两道我还是不会，所以过程没写上去，只抄了答案。虽然……我知道你可能都会，但想着你没看到……你要看一看吗？”杨帆有一点别扭得拿出几张折得很整齐的活页纸，一脸小心的表情。
“可以吗，我可以拿走吗？”艾辰瞬间一脸惊喜。
她在心里骂自己，能不能别变脸这么快。
“当然。我是专门给你抄的。你……生病好了吗？”艾辰看题时，杨帆注意到了她白皙的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布。
“就觉得头晕，其他没事了。对了还要谢谢你，那天麻烦你在医务室等我很久，耽误了你的午饭”，略微想了几秒又补充道，“还有，谢谢你那天帮我送书包。我爸爸虽然没说是谁，但是我一猜就是你。”
虽然是很真诚的感谢，但这么客套下去，艾辰担心杨帆也招架不住，“不过”，她眼珠一转，“你给我装的书包实在是太重了，我今天都背不动，所以就算你功过相抵了吧。”说完俏皮得朝杨帆笑了笑。
杨帆反应过来她在和自己开玩笑——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嘿嘿，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都给你装进去了”，他脸有点红，挠了挠头。
“我想也是。”
“那你怎么就猜到了是我？”
艾辰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李晓霞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他看到扬长而去戴着粉色贝雷帽的人儿，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而且看起来似乎又清瘦了一些。
但是，真好看啊。
而且，这是一年以来，他们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小艾同学，明天见”，他在心里说。
艾辰把活页纸上的题做了一遍，觉得只有最后一道有点难度。
她把杨帆空出来的两道写了详细的解答过程，第二天放在了杨帆正打开的书上面，“给，特意感谢你的。”
杨帆拿起来看明白时艾辰已经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