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低到尘埃里
期中考试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数学最后一道题难一点，和杨帆活页纸里的一道思路上有点相似。其他的艾辰都觉得很简单，整体做得也很顺利。
可语文就有点麻烦了，基础题部分好几个她都不大确定，没复习果然是不行的。
第一次参加如此没底的考试，她好几天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宣判而惴惴不安。
发试卷前一天，严老师叫艾辰去办公室给她看了成绩。
最上面第一张是王琳，92分；然后是自己，89分；紧接着的李甜甜和刘晓芸都是88分。她没再看下去。
尽管心理建设很久，也知道实事求是，没有奇迹可言之类的道理，可是看到分数她还是心头凉了一大截。
要不是在老师办公室，她都想哭了。
注意到艾辰失落的表情，严老师连忙安慰她：“小辰，千万不要因此伤心泄气。我就是怕你伤心才提前告诉你。这次考得高的人只是基础题做得好一些，前一周复习得好而已，阅读题作文和你差得远。你是因为生病了……”
“没事的老师，您别说了，我都懂的。”艾辰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她欠了欠身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
她很感激严老师对自己如此不同，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能够想到同学们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要知道自从艾辰转来后，每科第一名且遥遥领先的地位从未被撼动过，这次可是前所未有的。
但这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无奈得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发试卷那天听到有人比艾辰考得高，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她看到下课后很多人去看王琳的试卷，他们围在王琳的周围就像当初围着自己一样热切。
唯一的区别是，自己一直是抗拒的、不自在的，而王琳全程面带笑容。
即便事出有因，但结果才是最重要。
艾辰知道关注结果并没有错，她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已。
她看到王琳的笑脸，想到以前听过的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不用怕，她一定会回到一直在找她的人们当中去，在那群人里自然地被接纳和被包容。
的确啊，看看人家。
脑袋有点晕晕的，她继续趴在了桌子上摆弄文具盒。
数学课贠（yun）老师没有带试卷，他卖关子说最高分已经确定了，但是还有一半没有阅完，所以试卷最快周五才能发。
“一半没阅呢就敢说最高分已经确定了？”艾辰在心里嘀咕。
“那最高分是多少？”好多热心的同学追问。
“暂时还不能说”，贠老师神秘得摇了摇头，“你们语文的最高分是谁呀？”
“王琳——”又是热心的同学在抢答。
贠老师还是神秘得笑了一下，转过头开始在黑板上写新课的标题。
艾辰知道自己数学考得不错，说不定最高分就是自己，但可能人家王琳也不赖。
转来半学期，还不知道人家数学怎么样呢。
自从语文成绩公布后，班里同学对于王琳得第一的呼声极高。
很多人都说以前艾辰那么厉害，现在竟然还有比她更厉害的，而且王琳还没跳过级……而且说这些丝毫不避讳艾辰是否在场。
艾辰不是没有在意的，而且她觉得很委屈。
但她想到考试前一周得的这场病，想到在医院的那几天光景，想到朦胧中听到爸爸妈妈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对话，又想到隔壁病房那个和自己同龄却去世了的男孩，还有那一夜的哭声……又觉得眼下的这一切太渺小了。
立冬后，天气越发冷了。
课外活动她没有出去，依旧在座位上发呆。
“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冷不丁想起张国荣的《春夏秋冬》这首歌，心里空落落的。
“我可以用一下你的试卷吗？写语文作业看一下。”
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你怎么不去找人家高分的人要，我错了好多”，教室里人不多，艾辰酸溜溜得说。
虽然语文这次不是最高分，但基础部分错题也就三道，艾辰早早就写完了作业。
“用你的就够了。”杨帆别扭得解释。
用你的就够了。这是同情呢还是安慰呢，可我都不需要啊。艾辰叹了口气，还是把试卷交给了杨帆。
“自习课我写语文作业，下课后就能还给你。”
“随便吧，反正我的作业写完了，你什么时候还都行。”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下课后收拾完书包就走出教室了，她知道杨帆可能会找自己归还试卷，但她不想专门等。
想还总有办法的。
果然走出校门没几步杨帆就追了上来，把试卷交给了她。
她接过试卷，随便塞进了书包里。
“小艾同学，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有一点吧，总觉得头晕。”艾辰想把自己状态不佳的原因归结到身体上来，她可不想听别人安慰自己的话。
“对了有一件事情要谢谢你，数学考试最后一道题听说很多人都没做出来，本来我也不会做，还是想起那天你给我的解题过程后才找到方法的。两道题有点类似……”
“你怎么知道很多人没做出来的？”艾辰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打断了自顾自说话的杨帆。
“杨小荣没做出来他是不是也和你说了，我们一起早读他有说过；刘晓芸没做出来是她和席霞说的时候我听到的，王琳没做出来是和她同桌说的时候我偷听到的……”杨帆不好意思得挠挠头，可能也觉得自己太八婆了。
最后一道题满分15分，共有两小题，第一小题应该没什么难度，那他们的第二小题岂不都……
“那你做对了，是不是欠我人情了？”艾辰一脸轻松得问他。
“嗯？什么？”杨帆一下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在医务室等我和去医院给我送书包的人情，是不是可以抵消了？”
“哦，这个呀，”杨帆明白过来后满脸阳光又故作神秘地说，“嗯……可能还没有完全抵消。”
“那你要我怎么办？”
“小艾同学，你现在……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了吗？”
历史总是相似的。
初二有一次，杨帆说艾辰把黑板擦上的粉笔灰弹到他身上了，艾辰也仰着头问他：“那你要我怎么办？”。
只是那一次，杨帆什么也没说。
“艾辰，等我一下——”艾辰听明白了杨帆的意思，正歪着脑袋想怎么回答呢，就听到李晓霞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谢天谢地，救星来了。
看到艾辰迟迟没说话，又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杨帆向艾辰道了别，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人大概是被生活推着走的，而不是迎着它而去的。
生活就是平淡得摇晃啊。
艾辰看着杨帆越来越小的背影，突然湿润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