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没有为什么
最后一节作文课，严老师临时改成了班会。
他简单总结了期中考试总体的情况，并提议让考得好的同学分享学习心得。
唉，又要拉仇恨了。艾辰复杂的无奈中夹杂着一点小开心。
先分享的是杨小荣。他说自己语文还需要提高，书写不太工整。严老师表扬了杨小荣的勤奋踏实，说他这学期进步很大。杨小荣红着脸听得很认真。
第二位是李甜甜。李甜甜说她后续要多做阅读题训练，这次错得比较多。严老师点评她一直很稳定，希望可以继续保持。李甜甜一个劲点头。
稳定，保持……这样算是表扬吗，艾辰不以为然。
然后是何强。严老师说何强很聪明，如果语文以后再加强一点就更全面了，要多向艾辰看齐。“好的，老师”，何强回答得很大声，大家都笑。他舔了一下嘴唇，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轮到刘晓芸了。她没有站起来，只在座位上说自己考得不是很理想，没什么经验要分享，所以就不说了。严老师点头同意了，从艾辰的视角看过去，老师似有一点不大明显的愠怒。严老师随即告诉大家，刘晓芸学习特别扎实，精神可嘉。
其实艾辰暗暗以为“精神可嘉”这个词实在算不上夸奖，似乎总透着一种够不着的感觉，不知道严老师作为优秀语文老师是怎么理解这个词的。或者他是因为刘晓芸没站起来故意这么说的？不得而知。
艾辰感觉到杨小荣很诚恳，联想到他之前向自己介绍过很多班级里的小秘密，此人可交朋友。
李甜应该属于乖巧的类型，虽然是校长千金，却十分谦虚谨慎。
何强有一点逗，杨小荣和何强的关系比较好，此前何强经常来找杨小荣时也会和艾辰说几句话，那时候她就发现了。
而刘晓芸同志，她有一点……有一点输不起。其实这就是个很简单的分享，下面的人也并不一定在听，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且具有指向性。
可她转念一想，换了是自己，突然有个人占了自己的地盘，也会觉得顺不过气来吧。
但不妨碍艾辰并不太喜欢此人的作风。
以上几位分享完后，严老师又提议让杨帆也讲一讲，大家都有点吃惊。艾辰偷瞄了一眼，看到杨帆东张西望半天才站起来。看得出他自己也完全是懵的状态。
严老师解释道，杨帆这学期进步特别大，学习积极性也很强，所以想请他分享一下经验。
“我……其实也没什么经验，”杨帆转头看了一眼艾辰，发现她低着头在摆弄着什么，并没有看向自己的方向，又补充道，“就……就最近向艾辰请教了一些题，觉得收获挺大的。”
你说谁？艾辰被呛到了，不自觉咳嗽了一声。好多同学都在笑。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最近我们俩都没说过什么话，我隔空给你讲题吗？艾辰躲开了和杨帆的眼神接触，若有所思地低头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严老师让艾辰做最后一个分享。艾辰拿起试卷正思考着要从何说起，严老师就发话了：“艾辰这次考得很好，关于考试我就不说了。说个大家不知道的吧，艾辰跳过一级，她一年级读完后就直接读了三年级。”
下面的同学瞬间炸开了锅，都在说什么哇天才，智商太高了之类的。
其实艾辰并不想分享这件事情。
虽然当年是没有读二年级，但是三年级的开始读得也有点悲催，加上当时刚转学到新学校，那段日子真是边哭边学度过的。
自己到底没有iq 250的脑袋，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来得更实在。
艾辰赶忙难为情地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了，其实跳一级并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当时转学迫不得已。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干了。而且我到现在也不认识指针表，这是二年级数学的必修课。”坐下来低头继续啃指甲。
严老师再一次称赞了艾辰的谦虚态度，并提议让艾辰也加入班委成员。之前只有一个学习委员刘晓芸，这回打算再增加四个，分别是李甜甜，杨小荣，何强和李娜。全班根据就近原则分为五个学习小组。而这五个学习委员的组长就是学习委员长——艾辰。
很多年后艾辰回想起来，觉得那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在仕途上能达到的最大高度了。
对于老师这样的决定，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但艾辰觉得至少有一个人除外——她之前是学习委员，现在虽然头衔没变，但其实充其量就是个小组长。其他人都升官了，只有她降了，她大概也很心塞吧。
而且艾辰敏锐地觉察到了一点，杨帆被分在刘晓芸组内。
下课了。艾辰慢悠悠地收拾书桌，严老师叫她去一趟办公室，她放下书包跟在老师后面。她感觉出教室门时刘晓芸在看她，不自觉转头看别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到办公室后严老师问艾辰想不想担任班委。
“老师，我倒无所谓，反正都是为班级服务。只是我怕刘晓芸会心里不大愉快，毕竟是我抢了她的位置。”都宣布了，你还来问我，多此一举。艾辰有点不以为然。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不用担心，你也没有抢任何人的位置，而且她现在还是学习委员呀。以后你背课文和平时的小考试都直接找我。生活学习中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也可以找我聊，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严老师给了她一杯水，让她放宽心。
其实严老师在艾辰刚转来时，就了解过艾辰的情况。半学期以来，他经常叫艾辰去办公室询问学习生活，还给她买过笔记本，送过课外书。艾辰觉得这老师对自己有点太好了。
而且她十分确定，爸爸没有送过礼。
“对了，你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严老师又问。
“还是很严重。”艾辰低下了头，突然有点难过。
“老师，这个您可以替我保密吗？”艾辰抬头小心地问。
“当然。”严老师抚摸了一下艾辰的头，还让她不要多想，好好学习才可以报答父母。
艾辰点了点头。
从严老师办公室出来，艾辰去教室拿书包。进去后发现杨帆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说话。
“我在等你啊。”杨帆看着她腼腆地说。
“等我做什么？”艾辰突然有点心跳加速。
“一起走吧。”
“好。”艾辰在收拾书包的过程中，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恭喜你考得那么好。”杨帆走在路上说。
“你也不差呀，老师还说你进步很大呢。”又是这些套话，艾辰觉得麻木了。
“对了，你今天干嘛提到我？”她突然发问。
“我说的也是实话呀，上次看了你的语文测试卷后有感而发。”杨帆嘿嘿笑了一下。
“好吧，但是下次不要说了，我不喜欢被大家议论。”艾辰满脸严肃的表情，她确实一直在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枪打出头鸟，她一直都懂这个道理。
“知道了。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你最近不理我，就当众和你开个玩笑。”杨帆向艾辰坦白。
“我哪有不理你？”艾辰有点理亏。
“那你为什么最近下课不和我一起走。”少年气呼呼地追问。
“因为……因为我有事。”
一起走不走的有什么要紧，反正就这么短的一段路，我们又不是邻居。
“严老师刚刚找你了？”杨帆转移了话题。
“嗯，问我要不要当班委。愿不愿意都官宣了，还来问我。”艾辰假装冷漠地回答。
“那你不愿意吗？”杨帆很好奇，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很开心的吧。
“我觉得我夺走了别人的东西。”
“你是说刘晓芸？”
“你看，你也这么觉得了。”艾辰叹了一口气。
“不不不……”杨帆一个劲摇头解释，“我是瞎猜的，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我不太会说话，不会讲什么道理，但我觉得……这压根就是两码事。而且这是老师选你的，和你没关系的。她如果因为这事讨厌你，那是她的问题，不是你的。”
“可我确实占用了属于别人的东西，”她想到《黄金教程》里刺眼的字体，抬头盯着他，“所以杨帆，”
“嗯？”杨帆歪头认真在听。
“我以后不会再用你的《黄金教程》了。”
“为什么？”杨帆愕然。
“我要谢谢你，我们还是好朋友，不用你的书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先走啦，下周见。”艾辰装作轻快地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原因的背后一片漆黑。
艾辰扬长而去。她觉得胸口闷得慌，想要迫切地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