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边界线（三）
前来的男人半边额头同整只右手布着狰狞的烧伤，一副纤细薄弱的身形配上金丝眼镜却又打扮地如此完美无缺。
“连连看！我说了多少次要脱鞋踩进来，那你可倒好，出门前也这样，进门后也这样。”金丝眼镜如此说道，片刻他又摆摆手，“不好意思，你是第一次，但是我还是要对你说，包括后边这位朋友，请保证室内的干净，这是我们每个人的义务。”
叫做连连看的女生只是吐吐舌头，顽皮地拽起应宇泽的手，一同飞奔上了楼。
“喂！”只留得金丝眼镜一人在楼下发飙，用一把常备的扫帚扬去了台阶上的浮尘。
“不理他可以吗？”应宇泽不解风情地问道。
“我才刚来！他不可以朝我发飙的。”连连看气鼓鼓的。
“是，是吗。”应宇泽汗颜，眼前叫做连连看的女生着实有点公主脾气了。
“三七老是这样！表面和和气气的，一说到洁癖的事情就控制不住情绪。”
“三七？”
“就是他啊，细狗眼镜男。”
“大多数人都有洁癖吧，虽然经历过末日会好很多。”
“是啊，这种尸横遍野的环境里都度过了，还这么矫情。”
“我看矫情的是你吧。”应宇泽自言自语道，不过连连看没听见。
“源哥，紫菜，两仪都有洁癖，可大家都不说，哪像他那样，动不动就要发飙。”
连连看继续吐槽，应宇泽也只当没听见。
到达会议室门口，连连看并不敲门，直直旋开把手，并大声喝道：“我回来了！”
“呦！回来了。”率先搭腔的是为首的庄源，他正在窗口抽着烟。
“来我这坐吧。”桌角的罗小明呼吁道，但等看到跟着连连看走入的应宇泽时态度又有些拘束起来，显然怕生。
“好！”连连看并不在意罗小明的态度，拉着应宇泽就坐，而后一一介绍起在座几人。
“这是青丝，我们的司机，车技非常好！”连连看率先搂着一旁的罗小明说道，惹得罗小明脸上一阵温热。
“抽烟的是我们的老大，源哥！”连连看又把应宇泽的视线导向窗边。
“嗨。”庄源则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
“接着，就是我们的智囊，坤坤！”连连看两手同时张开，向着正在低头绘图的何坤这边。
何坤听闻自己名字，抬头望向两人，“欢迎。”
仅一个抬头招呼后，何坤又将脑袋埋了起来，弄得刚想回应的应宇泽生生把招呼憋了回去。
“最后是两仪，天才医生！”连连看将姿势转往桌子对面静坐的暨离。
“别那么说。”暨离似是害羞地叫停连连看，而后起身与应宇泽握了个手，“你好，我是暨离。”
“怎么会呢，两仪你可是让我一天就康复了的神医啊！”连连看笑了起来，一副姣好的面容闪着室内不算明亮的光。
“你只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各种并发症而已，退热以后就没事了。”暨离将手搭在桌上，礼貌地笑了笑。
“嗯嗯。”连连看点点头，而后和身旁的罗小明聊了起来。
应宇泽当然也不闲着，向最愿意交流的暨离问道，“连连看说的紫菜是谁？”
暨离还未回答。
“哦，紫菜啊。”庄源便已经靠了过来，“就是推荐你进我们小队的那个家伙。”
“紫菜…… ”应宇泽喃喃，“我还以为是你们boss呢。”
“他有这样说过？”庄源突然警觉。
“倒没说过啦。”应宇泽摆摆手，“只是他那个样子确实很吓人。”
“既然你要加入我们的话。”何坤放下笔，往这边看来，“不如先交换些情报吧。”
“也好。”应宇泽点点头，这的确是他们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
“什么？”何坤故作惊讶道，“你见过白色巨人以外的其他变异丧尸？”
“嗯。”应宇泽眼里多是些回忆中的厌恶，嘴角抽搐，“我见过魔女……永远杀不死的魔女。”
“在泞江市吗。”
“嗯……”应宇泽的轮廓在打颤。
“魔女，是一具女性丧尸吗？”
“不。”应宇泽长久呼出一口气，“她是位极其美貌的女性，令人心驰神往的一头银发与满月般皎洁的面庞。”
“你好像很喜欢嘛。”庄源倚着端正就坐的暨离，打趣道。
“是啊，如果没有那么疯狂就好了。”应宇泽答道。
“有多疯狂？”庄源继续问。
“有多疯狂吗……”应宇泽犹豫片刻，戏谑地笑起来，“致力于灭世的魔女啊。”
“和末日有直接关系的家伙吗。”何坤喃喃。
“你和她接触过吗？既然是人类，那么有交谈过吗？”暨离接着问道。
“当然。”应宇泽难以忘怀，脑海中堵塞的回忆慢慢由言语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我在雨夜中徘徊的第二个晚上，末日发生后的一月有余……”
应宇泽又偷了很大一袋杂物，在阴暗的小道里躲开了追来的拾荒者们。
他愈加发觉自己的奇怪，明明那个能让他在意的少女已经死了，就在昨夜被他埋在了一棵屹立百年的粗大银杏树下，用无数浮土深深掩藏了失色的面庞。
为何还要偷出这么多的吃食呢，里面有与她第一次相见分享的苦涩咖啡，有她好吃到掉眼泪的甜品，有她淋着夜雨独自偷来的面包。
那里面，这里面，以及他的脑海里面，满是接二连三的她，同塞入空壳的无数暖流，同沐浴阳光的新生幼树。
完全……
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应宇泽一时间泣不成声。
“在悲伤吗，在害怕吗。”
静谧的湖面被一块掷来的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应宇泽循声望去，白发森森的女人立在巷尾，映着光的无暇面庞上是浅薄的笑。
她真是太美了。
应宇泽如是想到。
“是在……害怕吗？”
她继续着关怀似的问句。
那话语也是温柔且无瑕疵的。
应宇泽不知如何回答。
“我无数次目送你的离开……”
她的话语后是一长段的静默。
“现在，重新回来。”
她的话语似是恳求，似是殷勤的奉献。
却在应宇泽眼里是那般不解与疯狂。
面对无法回应的诧异少年，她最终放弃了互动。
“继续爱我啊……”
而这次衔接在话语后的，是无数的细长触手。
它们蠕动的管状柱头在女人身后肆意张扬着，并朝此铺来。
“见鬼！”应宇泽终于摆脱心情，连忙闪身出了巷口。
“她就是魔女吗？”庄源问道。
“嗯。”应宇泽点点头，“泞江的拾荒者里面有很多人遭遇过她。”
“总感觉她没那么厉害……至少没其他变异那么地残暴和敏捷。”暨离评价道。
“但是，总感觉那女人阴森森的，像鬼一样。”连连看冷得摩挲起肩膀。
“至少，在宇泽的话里，有那么多拾荒者们的目击报告这一情况来看，在遭遇她时所能幸存下来的几率还是蛮大的。”何坤饶有兴趣地加入进来。
而那句简称无疑是对应宇泽最好的认同，惹得他不住扬起嘴角。
见何坤已然接受，在场的其余几人也都放开戒备，逐渐聊得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