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游魂（二）
崇都市的高楼林立，车辆堆砌在宽阔主道上，积了许多落叶与雨水。
“同泞江一样。”应宇泽偶尔能看见几辆坦克的残骸，还有焦黑的弹坑。这些都是丧尸爆发时捍卫城市的英烈们的坟墓，可现在却连他们的尸骨都寻不见了。
应宇泽架着爱枪穿行于巷道，遮天蔽日的大厦下逐渐蔓延着花草，一面面齐整的窗玻璃蒙着尘，常有鸟儿驻足在无人的店铺屋檐，无人修剪的绿化带肆意生长着……映入眼帘的漫天繁华，裹挟着别样凄凉的风，荡在钢铁森林里。
这是新世纪的初春，也是人类冗长的谢幕……应宇泽竟含着泪了，少有地感慨道。
野猫叼着一只硕大的鼠，三两下攀上耷拉窗的楼。几条细犬不时窜出，却未在应宇泽眼前停留，或许早已忘了旧时主人的模样。
应宇泽摸出巧克力棒，用一口黄牙咀嚼着，又接着两口水吞咽下去，连忙混入街角。
迎面开来一辆铁丝网缠绕的皮卡，其上涂鸦和补丁嶙峋，又有几人端着枪坐在两侧。
“莫不是军团。”应宇泽暗道。
看他们悠闲的行车模样，大概是在巡逻。
如今的城市里没有秩序和规则，有实力与野心的人便汇聚在一起，占据街道，设立地堡，俨然成为了小规模的武装集团。
然而用“幸存者”来称呼他们显然不怎么合适，这群无组织的恶棍们向来是旧世界政府极力摧毁的反动派。
这样大大小小的“军团”遍布世界各地的每个城市当中，他们喜欢火拼与掠夺，也沾染着毒品和军火的血腥交易……应宇泽向来厌恶它们，以至于常引诱尸群攻击它们的营地。
“有乐子了。”应宇泽嗤笑道，今夜便要开响来到这里的第一枪。
入夜。应宇泽循着轮胎的泥印一路赶来，终于在远端的购物广场顶楼见识到了火光。
“特么的，还挺远。”他骂道，眼前的军团已经初具规模，方圆五公里的城区都是他们的猎场，每有一个街角就都挂着黑旗，连十字路口中央都画着骷髅头标记。
应宇泽检查完配弹，又将手枪上膛，静悄悄摸了过去。
广场的警视厅有两人，门卫室四人，大厅门口一人，快餐店两人……
人手一把冲锋枪的正面，硬闯难于登天。但应宇泽无意，他曾用一把螺丝刀撬遍整个小区，直接借入餐厅锁住的后门，双手顶在锁头上，毫不费力地旋开，蹑手蹑脚挤进身去。
后门的楼梯口间昏暗，偌大购物广场里难辨位置，但又有几束手电的光晃动着。
“看来里面还有几个。”应宇泽贴着墙，绕开几处碎玻璃，潜往二楼。
环绕的走廊悬挂着无数的骨架，又透过些光反射苍白。
应宇泽的步子仍然缓慢，心却绷紧了，因为有个脚步声已经临近，就在拐角处。
他将枪收起，腾出手来。
人影耸动间应宇泽直直将他背身摁住，瘦弱的身形却极其有力，一把扛住应宇泽揽住的手臂，狠狠地砸在积灰的地板上，扬起一阵灰尘弥散……
应宇泽瘫在地上，背部火辣辣地疼，好在有背包稍作缓冲。
那人又压过腿来，一下子扼住了还未决断的应宇泽。
“稍等一下！”应宇泽的低语里不乏急促。
那人停手了。
正如应宇泽所料，将自己制服且没有呼喊的她，也同自己一样，并非军团的人。
“哈哈，咳咳。”应宇泽坐起身来，吐出几口吸入的扬尘。
“你来做什么。”那人说话了，银铃般的嗓子令应宇泽一怔。
“姐姐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那人便不再发声，而是拖拽起应宇泽的裤脚，拉着他往里去了。
应宇泽仰躺好一会才得停歇，暗道她力气惊人的同时，掸着衣服站了起来。
月色透过破碎的窗，映照在本该琳琅满目的购物间，站直身体的应宇泽比眼前的女兵高出一头。
“靠。”
“怎么，还想较量两招？”
“不了，姐姐。”应宇泽连忙摆手，“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该是我问你的！”
“我？”
“看你这样，是清扬区南部军团的吧。”
“什么清扬区南部？”
“你不是？”
“我是华东总部泞江东港‘唐’号母舰的拾荒者支队队长‘游魂’是也。”
应宇泽反正胡乱说了一通。
“游魂？”眼前的姑娘有些惊喜。
“怎么，听过我的名号？”
“你就是那个独自在重灾区战斗三个月的游魂？”
“是又如何？”应宇泽撇撇嘴，冒牌的他不过是想应付了事。
“巴蜀地区山野军旅的三五特种小队。”她敬礼道，“我是队长徐弥！”
应宇泽心里惊呼，真是冒牌巧遇正主了……
不过徐弥并没察觉到应宇泽的神情怪异，反而在月光里笑道：“我们经常在军区频道里听说游魂的事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本尊。”
“额……嗯。”
“您不是东部防区的吗，怎么来崇都了，难道是上级的调动吗？”
“是……是啊。”
“真是巧啊！”徐弥十分敬佩作战在抗灾一线的战士们，而恰好游魂就是那些人的代表，更是无数幸存者们少有的精神偶像。
“你的队员呢？”应宇泽赶紧转移话题，他被追问得毫无发挥余地。
“他们……”徐弥殷切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哎。”应宇泽见此便得知了大概，“所以你才来这里拿东西是吗。”
徐弥一身简便军装，没盔没甲，分明是冲着偷窃而来的。
徐弥无言，点了点头。
“带包了吗？”
“有啊。”
徐弥从窗口悬挂的一条细绳间提上来整袋塞满的行囊。
“都是吃的？”
“当然了，不然还拿什么？”
“也对。”
枪械沉重又不便携带，子弹极易发出声响，医疗用品军方自然更加全面，这种小营地确实只能提供些食品给她。
“那你现在做什么去？”
“找到偷袭我们的怪物。”
“那是什么？”
“你在泞江没有碰到过吗？特殊感染体。”
应宇泽沉默了。
“那是一只拥有强壮肌肉的大型丧尸，能把人撕成两半。”
在徐弥这张秀气脸上能察觉到那只怪物所制造的压抑氛围，她嘴里的话语都为之打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