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游魂（三）
应宇泽辞别了徐弥，向着广场更里去了。
他得搜寻一下军团的仓库，确认有无可用信息和值钱家当。
毕竟应宇泽不可能将整座仓库的物资搬空。
待到黎明将至，军团熬夜的歹徒们并未发觉远去的身影，各自打着哈欠。
广场仓库里的火势越烧越大，浓烟霎时窜得满广场翻涌，他们惊呼起来，连忙寻找水源，急躁得像一团热锅上的蚂蚁。
应宇泽悬在高楼窗外，吃着一桶格外喷香的自热米饭。
身边同样随着寒风鼓动的，是一叠整理齐全的手册，其上记载着某些神秘人员留下的遗志。
温热的白气蒙上脸，同初升太阳苏醒般，恍惚间明亮了世界。
食毕，应宇泽收起碗筷，盘腿起身。然而单眼的余光边缘，远处广场跃下壮硕黑影，应宇泽注意力被拉扯间，双手连忙架起枪，开镜望去。
通体苍白的巨人一条条暴露的肌理缠绕，锐利骨刺由关节处延伸，光秃的脑袋上好像纹了几排英文字母……应宇泽还没看清，那只巨人便向黑烟阵阵的广场里冲去。
足有货车车头般体量的巨人，轻易撞开固守的广场正门，冲锋枪的细密子弹目不暇接，却全然阻挡不住它的莽撞。它如同子弹穿透奶酪那般，轻而易举地搅乱了偌大广场中仍在反击的军团暴徒。
那些人如同一只只轻盈的空瘪易拉罐般，接二连三地被投掷出窗口，坠在广场之外的公路间，顿时砸开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连早已习惯末日的应宇泽也不免反胃，他强忍喉中的酸涩，继续等待着。
几分钟的短暂沉寂以后，巨人终在正门口走出，手里拿捏着身穿正装的一人，但只是轻微握拳，被大手完全包裹的头颅便猛然炸开，污秽的血顿时溅满巨人身侧。
应宇泽难掩不快，双眼拧了片刻。
也正是这片刻间，他再往镜中看去，那巨人已不知去了哪里。
高楼与广场离得太远了，所有悲惨的呼喊都只能回荡在那边，久久无法消散。
应宇泽突然想起昨晚徐弥的话语，只觉像噩梦一般。
……
超市的卷帘门被撬开，缓缓动作着的人影正是应宇泽。
他的双手较力间，铁皮慢慢拓宽。
其中的玻璃板显现，但同别处相仿，也紧闭着，又附着了更多货架拥挤在其后。
应宇泽操作许久才得以打开超市大门。
微冷的风与室内的闷热互相冲击，疲于奔命的应宇泽扫视四周，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简单搜寻完角落，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令应宇泽如此不堪的原因同样简单，他遭遇了尸潮。
今晚的应宇泽本是在住宅区翻找洗漱用品。他的那支牙刷已经卷了毛，并涣散着阵阵恶臭，毛巾也因为不常清洗而瘪成一片。
正当应宇泽撬开其中一户房门准备大搜特搜时，埋伏其中的屋主猛然跃出。
早有准备的应宇泽一枪打在丧尸脑门上，脏血瞬间飚了满墙。
“晦气。”应宇泽总觉得那些有丧尸停留的房屋都该是凶宅了。
恢复常态的室内桌椅茶几倾倒，床铺沙发凌乱。冰箱里都是烂成泥水的残物，与遗留的塑料袋们齐聚成了各种造型的餐厨垃圾。
应宇泽又翻了卫生间与主卧，在化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几包沐浴露与成人用品。
可床上已经成为干尸的物主根本无法让应宇泽想象到她生前妩媚的模样……应宇泽收拾片刻后整理起背包。
不远的街头枪火骤现，嘹亮的枪声击打着原本祥和的夜，令四周的空气也躁动起来。
“又是他们。”应宇泽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的第一晚，也有过这样一场交火。
大概是昨晚的那支广场军团与徐弥所言的南方军团吧……
战场虽远，但整栋楼的丧尸们俨然兴奋起来，齐聚在楼梯巷口，欲往那边接近。
应宇泽翻过窗，暗道倒霉的同时连忙往反方向逃去。
直到远离尸潮，回过神来的应宇泽才发觉背包空落落的，原来是走的焦急，忘了拉链。
一路上不知丢了多少物资……不过应宇泽懒得再度寻回，便找了附近一间门面完好的超市稍作补充。
如此，应宇泽才得以在超市里小歇。
可还未缓下心情，收银台对面的小桌下便探出了颗头来……
应宇泽举起枪，正欲瞄准，但微弱的光里又发觉到了眼前人的细微展现。
于是他慎重地靠前过去，并打开了胸前微弱的手电，才照的面前白发的少女正睡眼惺忪地瞧着自己。
“看你马！说句人话。”应宇泽毫不留情地数落道。
一身白练的少女未出声，双手搭在桌前，一会又放了下去。
应宇泽疑惑间，背后已有一支枪顶在腰间。
“放下枪。”那是句英文，应宇泽听不懂，然后发言人又再度用中文复读一遍，“放下枪。”
“切。”应宇泽将手枪摆在桌上，再挪开胸前的狙击枪，靠在背上。
“你有何目的。”
“没什么，进来混口饭吃。”
“可以相信你吗？”
“那自然由你定夺，枪在你手上。”
身后的他稍作迟疑，将枪放了下去。
“我也只能相信你了，朋友。”
“难得遇见你这样的人。”应宇泽笑了，转回身体。
眼前站着的黑衣男人，用着一顶同样深黑的宽檐礼帽遮掩着同少女那般毫无杂质的森森白发。
“罗伊。”他脱帽示意。
应宇泽无言，仅伸出手，“应宇泽。”
罗伊愣了愣，同样伸手握在一起……
“你需要什么？我的朋友。”罗伊解开大衣挂在一旁的货架上，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包彩虹糖，又倒了几颗在手中，喂给了不动声色的少女。
“当然是饿肚子了。”应宇泽坐在桌子里边，饮下两口矿泉水。
“我有些面包。”罗伊递出一块干瘪的午餐包，像是被分了半个，大概是当做午餐吃了。
“这不是超市吗？”
“如你所见，这里的货架空空如也。”
“好吧。我想是被其他幸存者……”应宇泽努努嘴，便不说下去了。
“我刚来这片街区不久，常听到枪声。”
“我也刚来。”
两人有些相对无言，便各自坐在两边，赋闲起来。
应宇泽凝了好一会，才问：“有烟吗？”
“你要吗？”罗伊多问一句，见应宇泽点头，便从一侧的橱窗里拿了两三包排在桌上。
应宇泽没见过这些烟，问了罗伊，罗伊也从未听说过。
“抽这个吧。”应宇泽挑了包红色的软壳烟，拆了封装，自己抽了一支，又往罗伊处递了一支。
两人相同地点起烟，往嘴里细抿，品尝后纷纷咳嗽起来。不一会后，又都适应了这股呛人的辣味，再度相视而笑。
“你是从哪来的？”
“东欧。”
“什么？”
罗伊说起一段斯拉夫语。
应宇泽听罢，摩挲着脸，吸了口烟。
“你呢？”罗伊吐出长久的白雾。
“泞江。”
“那是哪里？”
“东部的城市，拥有着世界大港。”
“那里一定很发达。”
“是啊……”
应宇泽感慨道。
虽然曾经的自己常觉与缤纷世界格格不入，但如此末日之后，却也不免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