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恶兽(一)
扭打在一起的肖烨与舍宝,被向承离架着拉开,何坤摁住还欲出拳的舍宝。
“你踏马是不是有病。”
肖烨抹着鼻血,也不理会舍宝的大吼大叫,站起了身。
“放开我。”舍宝试图挣脱何坤,却被锁在原地,愈加愤怒,“放开我!”
何坤与无动于衷的庄源对了眼神,终于放开手来。
舍宝怒气冲冲向前,面对高过自己半个脑袋的肖烨,直直挥出拳头。
肖烨闪身躲过,一把拧住了明显乏力的社保。
庄源好不容易吸完了烟,本该有些作为,却只是慢慢走到僵持不下的两人身边,看着拉扯损坏的外套泄出棉花,口袋撕裂翻反在外,零碎的物件散了一地,瘫在干裂的土里,扬起好多的尘。
舍宝一个碎步窜动,解脱肖烨的长手,又反身连续出了几拳,打的肖烨吐出几口苦水,顿时暗痛十分。
“好!”庄源拍起手来。
何坤与向承离立在不远,看着庄源助长气焰的行为皆是无语,便继续回到篝火边上暖身子去了。
肖烨好不容易等到舍宝松动,奋力一把推开。舍宝不敌,身体失衡脚步错乱,登时侧倒在地上。
庄源连忙上前搀扶舍宝,偏头示意肖烨。捂着胸口的肖烨表情打颤,一瘸一拐地回了火堆。
“踏马的傻逼。”舍宝还是不停叫骂,但唤不回走远的肖烨。
庄源半跪在一旁,任凭着舍宝胡乱的发言。
“你朋友是不是神经病啊,平白无故动起手来。”舍宝难消怒气,手指轻触脸颊上生疼的擦伤。
“经常发神经。”庄源不置可否。
“一件破外套至于嘛,给我打破相了都。”舍宝突然有些消了气,继续抱怨。
“外套肯定不至于,他平时蛮和善的。”庄源陪舍宝一起坐下。
“是吗?”舍宝不解,“他平时啥样?”
“大大咧咧,傻呵呵的,没啥心机,但很会照顾人,总得来说不坏。”
“你的评价倒是挺高……”
面对舍宝消气后的好奇,庄源点烟说了起来。
身为肖烨的发小,庄源自然有非常多的经历诉说,他把尘封的黑匣子打开,一件件寻找回忆的证明。
不同于促膝长谈的两人,肖烨坐在火旁,嚼着为数不多的牛肉干,一脸愁容。
向承离贴在花流身边,正被检查脸与手臂上的伤势。
“神父”留下的痕迹狰狞地刻在肉里,凝结的血痂同暗红色顽石,令还未结束实习的花流压力倍增。
向承离其实无所谓,因为它们并未使自己感到不适,但花流坚持,淤积的毒素只能靠开刀而排泄掉。
“咬咬牙。”花流已经用酒精清洗刀身,即刻要在向承离提起的手臂上划开。
何坤的碳钢刀还算锋利,但沉重且宽大的刀柄使得本就紧张的花流,手腕一下子酸痛起来。
可花流不能停手,她把控力道嵌入坚硬的血痂边缘,只是一点缝隙,久久沉闷的脓水顿时涂满粗壮手臂。
花流用另一只手拾起湿巾,慢慢擦拭干净泛黄的透明粘液,一股浓浓的腥味窜入了她鼻腔。
连续几刀将鼓起的包尽数戳破,细汗密布的圆脸终于停止颤抖,花流最后在伤口上擦拭酒精,引得向承离倒吸几口凉气,但他俩都笑了起来,结束了花流主刀的第一次手术。
何坤拎着一口食堂用的铝锅,架在火上,满满倒了两升水,又将已经浸泡半晌的湿米系数放入,水花不久传来,锅盖阵阵翻腾,主食的谷物清香一下子把饥肠辘辘的几人勾引过来。
罗小明这时才从火堆旁站起,脸庞熏得漆黑,以至于眼镜镜片上都能抹下一层灰……
他们每人就着一颗咸鸭蛋和几擓下饭菜,有的是榨菜,有的是橄榄菜,有的是红烧竹笋,盛着大碗的饭汤,吃喝起来。
幸好坝下边缘的光顾不多,他们才能从小卖部里寻找到些其他人不要的零食小菜。
只有庄源就着辣条,饭汤虽只喝了半碗,但粘稠得即使称为粥也不过分,发酸的口腔急着找些好料调味,而麻辣甜咸的面筋便是首选。
庄源一口气吃了四包,发觉竟比香烟还要令人着迷。
众人打着饱嗝,回到车里歇息,今天轮到向承离值夜,庄源却未觉困意,分了表哥一支香烟,便以石板压灭了火堆,随后坐在其上深吸起来。
一夜无事,拂晓在漫长的黑夜之后再度现身。
大家收拾行李准备出发间,肖烨独自下了车,何坤探出头来,“去哪啊,我们马上出发!”
肖烨听闻仅止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山口等我,我晚点自己来。”
何坤自然了解肖烨的不堪,便不再多说。
车内几人沉默间,舍宝却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就大喊道:“发什么怵,赶紧上车!”
见舍宝摒弃前嫌,几人也都探出身来,连忙呼吁。
“叶子,走啦!”
“紫叶快点!”
“赶紧上车!”
“我们要出发了!”
“再不来可不等你了!”
肖烨明明能很清楚认出这些不断声音的所有者,可脚步粘在地上,不容他回头。
庄源再难忍受,示意何坤与向承离一起下了车。
三人奔走到肖烨身后,协力扳倒高大的肖烨,也不顾肖烨如何挣扎,强行将他塞入车内。
“好大个人了,矫情什么。”庄源挤在肖烨身边,将撇嘴的肖烨揽在腋下。
何坤并不多说,只是拍拍肖烨的背。
向承离笑笑,“不就打个架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花流和罗小明点点头,也分别抚了抚肖烨的脑袋。
这倒让舍宝不愉快了,“明明受伤的是我。”
一行人嗤笑起来,发动车子开往远方。
……
幽暗的隧道里,施工车辆零散停靠在两旁,将本该宽裕的车道堵塞许多。
刘倪四人握着枪,凭借手电的亮光深入勘探,隧道特意拦截的车流使得刘倪心中不安。刚甩掉尸潮不久的他们皆是体困心乏,可墙沿滴落的水声在悠长隧道里传荡,无法中断几人的谨慎与担忧。
他们的胶鞋不知不觉中踏上了软烂的泥泞,但空气中依旧是凝固的空气,完全没有轻盈的风从另一端吹来。
滑腻的泥水在脚边鸣叫,他们细小的光束交替探索着深渊。
“哎哟!”阿木的突然摔倒惊慌了几人,剩下三人连忙聚神而来,聚集的光分明了阿木颤动的壮硕身躯,可阿木久久无言,嘴里只能传出近似喑哑的急促喘息……
因为那些他们自以为安稳的地面满附枯骨,那些手中的滑腻半固体,再度看去时,俨然填满了血……
庄源一行在上坡的大路口停车,山涧下显然有一道宽大的黄土裸露在外,格格不入的缺口仿佛有什么巨物曾在其上爬行般。
“泥石流?”
庄源对何坤摇摇头。
他看见了犹如人般的巨大掌印深深烙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