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异变(六)
花流写完了,拿着几片药分别摆在纸上,递给了还在与庄源窃窃私语的何坤。
何坤对着几片自己认识的药核实片刻,点点头,“没错。”
庄源见何坤点头,站起身来握住女孩纤细的手,“欢迎你的加入,小花同志。”
花流被眼前两个少年不知所云的操作失了神,只得红着脸轻声回应。
而后肖烨一个闪身从门外进来,端了一杯由自热袋加热完成的矿泉水,并装模作样地喊道:“啊哈哈哈热水来咯!”
向承离也跟着进来完成了这场刻意无比的欢迎仪式。
见花流一点点喝着热水,何坤走上前,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花流当时一紧,配合着庄源和肖烨“哇哦”的惊叹声,没有憋住的咳嗽声再度刺痛了胸腔。
刘海与汗液粘连在何坤的手背,滚烫的皮肤已经印证了病恹体态的原因。
“没吃药吗?”何坤蹲在她身前问道。
略带奇怪的问句并没使花流有多少安心,她摇摇头。
她跟随刘倪从北向南的四百多公里路途中,途经的任何一家医院和药店都是“人满为患”。
“叶子,热水还有吗?”庄源拱了拱肖烨的肩膀,“再给她倒点。”
肖烨出了门,不一会又带了杯热水回来,何坤从他怀里接过药,继续道,“吃两片就在这睡会吧。”
颤颤巍巍的手接过纸杯与药片,花流的眼里充满着与之前不同的目光。
她打量着眼前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却发觉他比谁都要可靠。
洁白的药片通过洁白的手滑入口腔,同还在翻涌的温水倾入喉道,稍有些阻拦,吞咽之间便下了肚。
花流只觉得一股长久的温暖徘徊在身体里,便有困意席卷而来。
疲惫使得女孩熟睡在几人大衣堆叠的角落里,细微的鼾声引得他们泛起微笑。
“女孩子也会打呼噜啊。”肖烨道。
“可能是鼻塞吧。”何坤和几人退至门外,悄悄闭上了房门。
“吃个夜宵吗?”肖烨搂着何坤与庄源,并未有睡意。
“警察局哪来的夜宵吃。”庄源嗤笑道。
“咱们既然要住这,倒可以拿车里的补给开开荤。”何坤表示赞同。
“哈哈哈。”向承离一听吃肉就来了兴致。
“对了,青丝呢?”肖烨突然问道,自己去拿药的时候还见他在楼梯口吹风呢。
“说不定去厕所了。”庄源并不觉得罗小明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咱们先去拿吃的。”向承离已经止不住唾液的分泌了,“到时候给他留些就好。”
……
警局周边看似平静,但拦截在江岸边上的丧尸们远不够西区的人口基数。
罗小明倚靠在四楼走廊的小窗台后,夜里的冷风将他涣散的精神勒住,警惕的心被悬在空中。
虽然罗小明更愿意相信多数人获得了及时的疏散……胡乱的思考还未停止,突兀的电流噪音突然在角落鼓动。
刚准备搬运“夜宵”的几人同时赶来,他们望着本该断电的喇叭,正好奇怪异现象的产生。
但罗小明已经看见了,在不过百米的楼顶上矗立着瘦长的人影。
“喂!快来看!”罗小明急呼道。
几人连忙上前,深色的夜里,仅有薄纱般的天空衬托那具模糊的影子。
四肢细长得如麻杆,却支撑着突兀的脑袋,而尖端犹如翼龙一般的大嘴正扩张颤动着。
它在发声。
仅仅相距百米的大楼顶端,却只能听到风在呼啸,还有墙头喇叭时有时无的电流激增……
“难道是超声波?”何坤突然捂住了面,眼里满是震惊。
“我们怎么什么都听不到?”肖烨喃喃。
“如果是超声波的话,就不难解释喇叭犯病了……”向承离若有所思。
何坤继续看着远处畸形的影子,恍然大悟道:“快调频!”
向承离和庄源连忙搭人梯取下了何坤由手指着的喇叭,那其实是一个音响,本该是提醒警员出操的工具。
庄源抹去其上覆盖的一层厚重尘土,掩紧口鼻不住咳嗽,“什么老古董啊,还能用吗。”
“它还在响,说明有电。”何坤急忙蹲下,在音响背后触及到了旋钮。
“超声波收不到频率的!”罗小明及时想到。
“不。”看着努力调频的何坤,庄源突然意识到,“如果单单是超声波,绝不可能影响到音响的。”
“这是电池独立运行的,恐怕一直开着。”肖烨也懂了,“是刚刚收到了快速但契合的频率才会产生激增。”
终于,何坤慎重的调弄触及到了节点,噪音重合成了流畅的语言。
而这多种语言混杂的电流,仅仅让一行人听出两个字。
“来”和“去”。
它在重复这仅有的两个字成千上万遍,并以高速传达……
“电磁波。”
“它在呼唤谁?”
“我想我知道了。”一直死锁目光的罗小明望见边缘大街窜动的无数人头,它们汇聚起比之前江岸前还要大规模的潮流,铺得满街道都立刻拥挤起来。
一行人的脸上忍不住流露了胆怯,这股尸潮所裹挟而来的震撼犹如临近岸边所遥望天际线边缘迭起的海啸,又似黑云压境。
然而制造这场阵势的黑影已然消失于楼顶。
“怎么办。”肖烨问道,“我们赶紧走吧。”
“来不及了,下楼的时间不够了。”
“要是被困在车里就真的没退路了,现在还能找房间躲。”
“表哥说的对,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几人连忙分散行动。
他们各自都有着分工,庄源去厕所提了两桶消毒水,肖烨急忙回收大衣,何坤一把扛起还未睡醒的花流,顺便熄了唯一的光源,向承离与罗小明把办公桌椅一起拦在楼梯道口与厕所门前。
他们齐聚男厕的一间坑位,庄源扭开瓶盖,倾倒了一整桶消毒水在隔间外,又用一桶涂满双手擦遍全身,其他人也如此做到。
花流随着刺鼻的气味稍作精神,却发现自己被五人堵在狭小的隔间内,他们紧贴在一起,呼吸轮流刮擦着彼此的脸。
看着大家紧张的神情,花流也能猜出个大概,她收紧身体尽量给他们留出更多的空间,却被何坤止住,何坤淡淡说道:“放松。”
人一旦紧张而呼吸急促会散出更多的二氧化碳,虽说有消毒水的气味作为掩盖,但一向谨慎的何坤依然考虑到了。
“等有声音靠近就马上憋住,能憋多久就多久。”
一行人兀自点头。
果不其然,响动很快在楼层周围炸裂开来,丧尸们习惯于怒吼和呻吟之中,有些的胸腔还在呼噜作响,有些则将骨骼挤压打着起伏的节奏。
不一会,暴躁的丧尸们便闯入楼中,将门窗尽数砸碎,同一帮匪徒,狂奔在长廊与楼梯间。随着赤脚踩地和不断嘶吼的噪音贴近,它们不出意外地攻击起了特意拦截的障碍,木板与合金被摧残间,众人能得知丧尸的凶残与狂暴。
瘦长人影所传播的无声波形不但吸引了它们,还将它们刺激得更加狂乱。
第一只丧尸已经踏足消毒水蔓延的地板,踩水声拉高了每个人的心跳,使他们不自主贴在墙面上。
踏步逐渐贴近,令人作呕的扭曲震动逐渐放大。
每个人都能在脑内绘制出那副恶心的面孔。
就是现在!憋气!
丧尸已经在挠墙,崎岖的指甲边缘磕扣瓷砖,尖锐但又无限放大的声音仿佛穿透每个人纷乱的脑内,带着他们回到了学生时代,卫生委员在清理残留而用手指摩擦黑板般……
丧尸难以忍受消毒水的刺鼻,便悻悻离开。
又来几只,皆是如此。
终于,众人得以呼出长气,这层楼里的响动终于静默。
煎熬终归平静,何坤掰开活动的门栓,他们由此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