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爱岗敬业
出人意料，维修师傅在安全帽下的脸庞竟是白白净净的。
“是个大学生吧！”高杏忍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看世界的方式正在向村长靠拢。
“你们介意直播出境吗？或者可以戴个口罩。”高杏礼貌地走程序，道，“我们这边出镜的主要人员都有劳务费，也不多，就是谢谢大家配合。”
“戴什么口罩，我们不帅吗？”维修师傅诙谐回应，是个自信大方的青年的精神面貌。
高杏感到放松下来，像是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她会知道对方哪些梗能接住，确信对方不会因为自卑而轻易感觉受冒犯，不用费力地字字解读对方语义，更不用处处修饰自己的言行。
高杏来到电线杆下做一个抛接的动作，维修师傅立刻领悟回应一个“来吧”的手势，她便放心地把收音小蜜蜂扔上去。
“其实这份工作很爽吧！”高杏问道，“一进山就是大半天，游山玩水捎带手工作，而且大风大雨高温严寒不开工。”
维修师傅挂在电线杆半道上呵呵笑，说：“爽啊！让我想想词儿，一会儿给我们单位打个招贤纳士的广告。”
“你们这都是萝卜坑，一般人进不来吧！”高杏说完扮个鬼脸，“弹幕刷的。”
师傅火速调整小蜜蜂一起玩梗：“我面试、笔试的时间、成绩，都能摆出来！”
这个话题是不是真的筛选自弹幕已经无从查证，反正被高杏这么一通操作效果显著，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一时之间忘记骂节目组这件“正事儿”。
虽然观众讨厌节目组的不准时，但更讨厌萝卜坑，于是双方在声讨这一热门社会乱象中短暂地达成统一阵线。
唯一受伤的是维修师傅，气得要从半空中跳下来找网友理论，而他的同事却笑看他吃瘪。
“网友也是骂你好不好！”师傅喊同事加入辩论场。
同事欢快地回应：“我没出镜，等于没说我。”
“反正我工资三千！你们爱干就一起来吧！”师傅咕哝一声，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
导播棚内，无计可施的制片人挤在同事手机前看直播，点评一句：“这个高杏啊，能来事……”说完歪嘴咬唇，一脸愁容，既不是欣赏也不是嫌恶。
电线杆上的配电变压器台成天在露天环境里风吹日晒，表面已经锈迹斑斑，各种高压线简陋地缠绕在一起没有任何隔离保护措施，在高杏眼里完全不符合用电安全的规范。
高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确信自己的担忧源于无知，可是现在没时间去查询资料。她又特别自信直播间的观众会有一大部分跟她一样幼稚，于是大胆提问，就当是为观众而问：
“为什么不做一个壳子把它保护起来？”
“什么壳子？”
“随便什么壳子呀！它也算是电器吧，这样裸露很容易故障，然后天天停电。”
“它？谁？”
“那个箱子一样，变压器。”
“要不盖个房子给它咯！”
维修师傅显然不懂节目效果，表情控制不住地开始臭屁，嘲门外汉似的看着高杏。
出于对跟拍对象的保护，高杏忽略自己的不快，善意提醒：“农村配电变压器台，我们都知道啊，但是观众小朋友可能不懂。你要科普，解释设备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粗糙，不然小朋友可能会想要捐钱给山村修路、通电。”
给百强企业排名第一的国家电网捐钱，真想得出来！但被高杏描述得就好像合情合理的样子，她有这样的魅力，或者说能力。
一路检查几个变压器，全都没有问题，但直播间并不无聊。他们从变压器散热谈到高压线绝缘，因为高杏的提问角度特别能与观众保持一致，因此每个问题聊得深入浅出接地气，都是观众关心和爱听的内容。
维修师傅的表现很优秀，不怵镜头而且特别会讲故事，把自己日常工作上的趣事说得生动又别致。这些都是其他综艺上从来没出现过的素材，吸引直播间这批综艺老观众饶有兴致浅尝一口。
观众爱不爱看还不能下定论，但至少暂时足够吸引他们把注意力投入到直播内容，而不是揪着《春山如笑》延时播出的失误闹腾。
“电磁炮你知道吧！能发射导弹、卫星，比运载火箭成本低，而且厉害。”维修师傅还能自己开辟新话题。
高杏听了不知道怎么接茬，内心甚至有点儿嫌弃。男人呵呵，找个对方不关注的领域，显得自己很博学哦！
“这玩意儿我们就有。”师傅在口袋里掏一掏，另一只手指着摩托车上绑着的行李，示意高杏把镜头转过去。
俩人配合默契，这边镜头移走，那边才把香烟掏出来。
“真的有电磁炮！”师傅一边抽烟一边讲述，“除了变压器台故障，还有一种常见的状况就是小鸟、风筝、塑料薄膜绕在高压电线上。上一节课我们讲到高压电线都是裸露的，被缠上很容易跳闸短路。这时候发射电磁炮‘砰啪’把障碍物清除！”
高杏不敢随便接话，她分辨不出话里有几分夸张，便认认真真看弹幕，借网友的口表达疑惑：“福建的网友不相信诶，他说问过农村的阿嬷，没有这回事。”
“叫阿嬷一起看直播，等下肯定能遇到一点脏东西缠在电线上，给你们表演！”师傅很放松，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搞气氛，“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就来。”
“这句台词很有年代感！”高杏吐槽。
“我本来也不年轻，是山间的气候滋润得细皮嫩肉。”
正在观看直播的晨起拍空镜一行开始变得坐立难安。塑料袋这个元素在他们今天的生命中醒目地出现两次，按照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这其中必然有点联系。
两者组合一起，能够拼凑出的真相有且仅有一个！
他们为了美化堆肥，把整个山村搞停电！
如果有读心术，可以看到棚内此时升起一片“不要乱丢垃圾”的悔意。
空镜组长踱步到摄像小姐姐身边，咕哝着不清不楚地交代：“跟高杏提醒一下啵，那边可能有塑料袋，我们今天看到了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