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喧马嘶
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怯生生地和村长说话：“今天要是不能拍，我们还有工资吗？”
村长急吼吼把人骂一顿：“钱钱钱，人家是来帮我们宣传！”
“我就问问嘛！”小男孩皮实地嘿嘿笑。
高杏微笑着看他们闹，等“父慈子孝”的互动告一段落才若无其事地说明：“拍，一定会拍，大明星都来了怎么可能不拍？”
小男孩吃了定心丸，愉快地一溜烟跑走，并朝同伴们暗暗招手。很明显，他是被推举出来打探消息的。
高杏觉得新鲜又熟悉，是久远记忆里的小学生行为没错了。
校长慢慢踱步靠近，闲聊式又带点儿语重心长地说：“这孩子叫覃浩森，人不坏，但什么坏事都有他一份。”
这句话好矛盾，精通人情世故的高杏却能一秒消化。
这就是为人师表绝对不能厌弃学生的准则和不可更改的个人喜恶之间的拉扯呗！
高杏便说些同样模棱两可的话：“这种有性格的孩子，上综艺节目要么特招人喜欢，要么特招人烦。”
校长意有所指地说：“他家里条件还行，哥哥姐姐还没成家，出去打工赚的钱都拿回来给爸妈。”
“您的意思是拍摄其他更可怜的孩子吗？”高杏乖巧地笑着反驳，“我们不是爱心资助的项目呀校长！”
校长敷衍地微笑回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关于这一档综艺的主旨和定位，节目组已经和他沟通很多次，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在他的经验里，所有来山村开展的项目最后都是潦草收场，找几个可怜学生讲故事应付交差了事。
这个节目组给他的观感，与此前种种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浮躁。
覃浩森疾跑一阵儿，也没人追他，不知道跑个什么劲儿。
大概山里的男孩子就是有一身发泄不完的精力吧！
覃浩森脸红气喘地停下来，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向他靠拢。
像是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似的，覃浩森兴奋地说道：“等一下拍，等大明星来就开始拍。”
同伴们也跟着兴奋，嚷嚷着问：“哪个大明星？有没有何炅？有没有angelbaby？”
高杏远远地听着，想着老少皆宜合家欢综艺的影响力真不错。
成年村民也拉长耳朵听小孩子们讨论，他们既不相信小孩子消息的准确性，又忍不住被吸引。
一个村民听一耳朵，便转头问身边的任海歌：“你也是大明星吗？”
这位村民一直安安静静，像一截古朴厚重的木桩子。任海歌没想到他也会有八卦的一面，被问得一愣。
“应该不是。”村民打量一下任海歌的穿着，自问自答，“我看也不像。”
无所事事的覃浩森已经拖着小同伴在人群中开展“星探”活动，终于逮到白筱林。
白筱林从头到脚都精致，鞋面上甚至没有一个泥点。
“你是明星吧！”覃浩森直愣愣地凑到人家面前发问。
“他不是，他是那种爱豆！”小同伴们嘻嘻哈哈揭发，好像掌握什么了不起的真理，“明星上电视的，爱豆什么都不会。”
“那是网红，爱豆也上电视！”另一个小同伴反驳道。
“我发给我姐看，我姐肯定认识！”覃浩森自顾自地把脑袋凑到白筱林身边，几乎要埋进对方肩窝。
白筱林忍不住躲一下，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嫌弃，或许只是因为身体太单薄被风吹歪一下。
旁观的粉丝立刻感受到他的情绪，急吼吼地喊：“你们干嘛啊！不要这样挤他！懂不懂礼貌！”
覃浩森被吼得一愣，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已经有另一批粉丝冲在前头，道：“跟村民合影很正常好不好！你们这样又要害筱林被黑！”
白筱林被这么一说，自己也反应过来，主动拿着覃浩森手机拍合影，还会提醒他：“你往中间一点，然后侧一下脸这样好看。下巴往胸口一点，对，很帅哦！”
校长把一切看在眼里，等他们闹够了才出声维持秩序：“覃浩森！不要影响人家工作！”
自家学生他不敢袖手旁观，免得被人议论没“家教”。
“没有工作啊！”覃浩森嬉笑着反驳，一溜烟跑远去找下一个乐子。
恢复供电事宜仍然没有一点儿进展，制片人给县里打电话，给台里打电话，给一切可能为此出力的关系人打电话，得到的都是统一制式的回复，维修师傅得一段一段排查，平均4-6小时。
“就是说今天什么都干不了呗！”制片人冲着空气发脾气。
所谓危机就是转机，高杏突然兴奋起来，她好像可以做点儿什么！
这时候已经大错，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更错。万一能有一点点正面作用，就算是显出她的能耐，留个好印象不愁下一个合作不找她。
高杏怀着激动的心情再次踏进导播棚，直奔制片人，说：“我们再开一个直播间，我用手机直播维修电路吧！一般观众不会看这个‘分会场’，所以直播质量差点儿没关系。这只是给那些心急的观众和嘉宾粉丝一个交代，让他们的关注有个着落之处。”
“那我们怎么说呢？”制片人问。
“不用特意说，就正常回复粉丝带一下。粉丝之间会分享直播间信息。”高杏很有把握地补充一句，“粉丝不分享，我混进粉丝群分享。”
制片人仍在犹豫，高杏又争取道：“不是正式的播出，就是一个信息补充，搞得不好也不是节目组官方行为。”
制片人还没点头，高杏自作主张拍板道：“那就这样，宣传关注一下我这边直播间，开播了就回复一下观众。”
制片人没反对，宣传比个ok手势，高杏便找一辆摩托车轰轰烈烈上路。她心里十分清楚，宣传巴不得多搞点事情分散观众注意力，必定积极配合。直播间效果好皆大欢喜，就算不好，至少能把一部分负面情绪分流，不至于堵在一处。
高杏很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看似一切制片人和总导演说了算，其实没有他们，各部门协同合作也能把工作推下去。大家都是合同工，按照拍摄进度做自己分内之事拿到酬劳就行。
山路曲折又颠簸，还有晨雾带起的泥泞。那泥子不会湿淋淋，但黏着车轮滋滋响，高杏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山路上和面。
高杏赶到的时候，电网维修师傅正在穿戴设备爬电线杆。高杏表明身份，玩笑道：“要直播咯，师傅左脸帅还是右脸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