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去名字的人
洛承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心思如同一团丝线，缠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
他追问自己，如果能追上逃跑的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陈七襄曾以“洛承将会是拯救所有人的英雄”这样的理由宽慰洛承，然后却因为洛承为她可能付出的牺牲而独自生气。现在，有人因为拯救他而在洛承面前死去，变成灰，散成风。
英雄大概只是谎言。
洛承看着已经随着崩塌的楼梯一起落入黑暗的，在半空变成灰尘的青年。
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得走了。”
陈七襄听到有很多脚步声正要靠过来，拽起洛承的手，往缺口处靠近，余光看到洛承还扭头望着空虚的楼梯间。
“如果知道你活下来了，他会高兴的。”
陈七襄迎着扑面的风，将洛承打横抱起，跳下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风从洛承的脸颊上划过，凉丝丝的。
陈七襄没有办法为洛承发出的疑问报以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一些，降落得尽量平稳一些。
然后抱着他，几个纵跃消失在初亮起的灯光不能触及的小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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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乱了。
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能再知晓，只是抱着少女在远离人群街道的黑暗里徘徊。
诸如无处容身，甚至失去名字这类无奈的事情再也引发不了他的感慨。
是的，要考虑更重要的事情。
“好痛。”
少女在他的怀里睁开眼睛，语气淡漠得像机器人一般。
“灵核护住了的话是死不了的吧，毕竟你是鬼魂嘛。”
回收她只是因为尚有利用价值，只是这样而已，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她居然会说出“痛”这个词语倒是叫他略感到有些意外。
“嗯。”
少女依偎得更紧一点。
“我本来以为你会不忍心对洛承出手，那样才是大麻烦。不过，你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呢。”
前面，是没有灯光的废弃大楼。
那是目前的“家”。
“因为是洛承的愿望。”
她说。
说是愿望未免也太过了一些，他并不指望少女能在猫这种强到不符合游戏规则的保镖面前杀死洛承。
让她这么做，仅只是为了拖慢猫的脚步而已。
虽说是逃出来了，但怎么看都是一步烂棋，说是他太过自信也好，说是他太过紧张渴迫也好。
他把少女安放在临时铺成的那唯一一张称得上是床的地方。自己则坐在地上，从兜中摸出来在争执中被压扁的烟盒，一抖，用嘴衔出一根，点着了。
没有照明的空间里看不到烟雾，只有忽明忽暗的一点火光。
“——已经有存在着的洛承了，不要再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比较好。”
很沉闷的声音。
这话在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但是少女并没有用“嗯”这样的回答来表示肯定。
这次也同样如此，少女噤声了。
烟末端的火光变得明亮了一些，然后黯淡下去，紧接着是他的叹息。
他曾经是洛承，但现在看来，洛承这个代号并不属于他。他早就背弃了洛承幼稚的想法和行为，背弃了根本做不到的理想和诺言。坦白说，他早就否定了洛承曾存在过的痕迹。
“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他再次问出口。
经年的相处让他知道问少女这样复杂问题得不到什么结果，最后还是会归于自己的自言自语罢了。
果然还是如此。
他靠在床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决定不在这样没有结果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了。
毕竟难题还摆在他的面前。
单打独斗胜过猫的概率并不大，在他还是洛承的时候曾与她战斗过一次，或许是那时候的疲惫让他产生了一种“如果不是刚刚经历大战，说不定可以战胜她”的错觉。
于是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她必定会走过的路上等待她，然后借这个机会除掉羽翼尚不丰满的猫。
这样，事件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会被排除。
当然，那是理想状况。
按理说已经在无数场战斗中险些连自己的人性也给杀死的经验老到的他绝不会输给一个丫头才对。
但他还是落了下风，在名为“掌控”的祝福下被压制下来。
幸运的是，此时的猫稍显稚嫩，虽然的确有上一次灾难中唯一幸存者的风采，但充其量也不过是经历了几场像模像样的战斗而已——这还是在洛启明的荫蔽下才活下来的。
虽说是这样，洛承还是败给了“掌控”。
照理说，“掌控”是“修正”的下位。
但独独没考虑到的，也是“掌控”是“修正”的下位这一点。发动“修正”的精力比发动“掌控”的精力要高得多。
换句话来说，猫可以用简单却高频率的攻击来击破他构筑的坚实防御。何况，进攻方其实是自己。
如果说战斗经验的差距弥补了使用祝福消耗精力的差距的话。
那么攻守方的立场则彻底决定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他没有办法在进攻的同时完全防御住猫的反扑，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去进攻——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杀死猫。
再者，猫的根源是“绝对防御”，一切被她预料到的进攻都对她没有效果，自己的根源则是在猫的面前显得有些苍白的“破绽识破”。
简直是一边倒的局势。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颇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
他把烟头丢在铺满灰尘，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有人踏足的地上。然后用脚碾了碾。
现在要怎么收场呢？
他想到了那个从头到尾只以投影出现的，满嘴谎话的胆小鬼——或许把他的方案借用过来也不是不行，欺骗，然后再背叛。
他并不觉得可耻，反而有些欣赏那个胆小鬼了。
他厌恶那个人，最终却活成了他的样子，不管手段再怎么肮脏，再怎么残忍，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得想个办法接近洛承，借用他们的力量，不对，应该说借用他的力量。
杀掉猫之后，事情就会开朗起来。
洛承到底有多单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就算背后捅他一刀，只要笑着解释“我是不小心的”，那他就会真的信了吧。
说起来可笑，甚至连陈七襄那种蹩脚的谎话都可以把他轻轻松松骗过去。
“好饿。”
少女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嘛。”
他转头看去——少女还是一副不抱有任何期望，也不抱任何悲伤的神情。
只静静地看着。
鬼魂会不会饥饿姑且不说，理智告诉他自己需要进食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要求，满足她也未尝不可。不，尽可能满足她这样的愿望才是合乎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