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遗忘一切烦恼菜
“伤得重不重？”
陈七襄并不在意先前的事情，说是习惯了更为合适。
“还好。”
得到的是洛承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过看他还有余力来垂头丧气，还有余力在远离人群后还能坚持自己走回来，那身体上大概没什么大碍。
“还好是什么意思啦，有没有哪里痛到受不了的？”
“确实还是会有些痛。但那没什么。”
因为比起身上的痛感来讲，青年人的死更叫他难以接受。
但什么时候什么话不该说他还算拎得清——恐怕陈七襄那边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现在说这些话，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尽管知道是这样。
“能回答上来的，我会尽量告诉你。”
灯被陈七襄“啪”地一声打开，把这个安静和平的小房子照亮了。
“……鬼魂的事情，你说过世界上是有鬼魂的吧。”
如果连鬼魂这种东西都有，那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让死去的人回来，就像起死回生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问？”
陈七襄反问他。
“还是有些不甘心吧，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洛承的眼睛亮了起来，许是觉得抓住了希望，看着陈七襄，“一定会有什么办法能救那个人回来的，对吧？”
陈七襄看着饱含着期盼的洛承的眼睛，却沉默了。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她脱掉身上的斗篷，丢在手边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怎么会？你看嘛，连鬼魂这种东西都能存在不是吗？”
洛承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抓住陈七襄的肩膀，继续追问——虽然这样的念头最终也只归于上前的两步而已。
“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陈七襄抬头，眉目间竟然不见一分对死去的人的同情。
可是洛承却被这样的反问搞得哑口无言。
有鬼魂和让鬼魂复活这件事并没有本质上的联系，哪怕用最牵强的说法，那“鬼魂的存在”也不过是表示“鬼魂复活的方法”有可能存在而已。
至于这种可能性到底存不存在谁都不好说。
“说的……也是。”
“普通的人都不可能，又何况是没有灵魂的走阴人呢。”
陈七襄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不清楚是说给谁听的。
或许是洛承，又或许是她自己。
“先把愧疚暂时放到一边吧，就像我说的，如果那个人看见你还活着，那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
陈七襄又把声音提高了一点，确保洛承可以听到。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洛承报之以苦涩的一笑。
他唯一的长处就只有粉饰太平了。
“嗯……那这个就不谈了吧，我好饿啊。简直像好几年没吃饭了一样。”
但当陈七襄的目光落到洛承在战斗中已经破损的石膏上时，话语便戛然而止。
“没关系，我的手已经可以动弹了，做做饭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洛承注意到陈七襄的目光，意识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尽管刚刚才被泼了一瓢冷水，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样勉勉强强的样子连火候都把握不好吧。那种烧糊了的东西谁愿意去吃啊。”
陈七襄站起来了，嘴上还是不愿意放过洛承。
该说她是好心吧，但说话的方式确实还有待商榷。
总之陈七襄还是抱着不满的表情往厨房去了。
“我没什么胃口，所以……”
“谁要管你啊。”
陈七襄头也不回。
如果真的不管他那也好，洛承闭上了自己的嘴，稍微松了一口气。
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然后静止了一会儿，才又响了起来。
洛承无暇思考陈七襄到底会不会做饭这件事，不对，即使不会，把东西烧熟这件事总可以办到吧。
洛承坐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去想，老老实实洗漱，然后乖乖去睡觉可能才是比较好的选择吧。
可是他不停地想，不停地往自己的背上压几座名为压力与罪恶感的山。
甚至连闭眼都是青年为他争得头破血流的样子。
他打开电视机，调到本地新闻——不出所料的话，很快会有突发新闻报道医院发生的那件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忽视的事情了吧。
事实也正如洛承所预料的那般发展，新闻的现场画面正是医院破了一个洞的墙壁。
可是，也有没有料到的部分，对于这种夸张到难以想象的仿佛从内部被掏空的楼梯间，新闻台给出的解释居然是“医院进行修缮，施工队于傍晚进行了施工”。
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让洛承因为这样隐瞒事实的消极报道而稍微有些害怕。
说起来，总不会没有其他人发现吧？
洛承想起来什么，往兜里摸过去，把手机掏出来了。手机很当然，已经在争斗中摔碎了，碎得不成样子。
他摁了开机键很长时间，没有反应。
祸不单行。
一部手机说实话还挺贵的。
他把手机丢在茶几上了，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在这时候报道的又是一些宏大叙事，像国际形势啦，科技发展啦那些对于现在的洛承来说有的没的。
没有人再死于凶杀案的信息。
不过洛承此时也不敢再断言是不是被隐瞒下来了。
“……”
陈七襄端着两盘……酱色的东西，从厨房那边过来了。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加阴沉。
“……看什么看，吃饭。”
她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坐下来，筷子递到了洛承的手里，表情根本不像是要吃饭的样子。
硬要说，反而像是要吃人。
“我没什么胃……”
倒不是嫌弃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洛承真的只是没有胃口。
“这些黑不拉几的东西我不想吃。”
陈七襄堵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而且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样子不讲理的话。
这样的反应同时也让洛承恍惚了那么一瞬间，疑心她是不是在……饭里投毒了。
叹了口气。
最终他还是夹起了一坨勉强还可以看出蔬菜形状的东西喂进了自己嘴中。
爆炸一样的咸味还有甜味。
就算是在这样满怀心事的状态里，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到底要加些什么东西才能把食物调配成这种……嗯……极具冲击力的味道。
“……”
嚼。
洛承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你没放油吗？”
“你对我的‘遗忘一切烦恼菜’是有什么不满吗？”
陈七襄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
明明是自己做出来的连自己都不愿意吃的东西吧，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为它取了一个啰嗦到不行的名字。
“没有。”
洛承说。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遗忘一切烦恼菜”那意味不明的前缀或许真的起到了它一定的作用。
得喝水才行。
“如果实在吃不下去的话……锅里还有粥。”
陈七襄别过头去，像是闹别扭一样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往好处想，起码熟了。
“这样就可以了。”
洛承又夹起一坨，塞进了嘴里。
心情的低落会影响味觉和食欲，反过来，过于刺激的重口味会冲淡强烈的感情。
洛承在心里自嘲，自己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啊，因为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折磨自己。
“不用勉强也可以的。”
反而是事事都要逞口舌之利的陈七襄看到洛承这个样子，率先放松了自己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