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离
“我说，大叔你分心了吧。”
青年的动作逐渐迟缓，但是嘴上还是调笑着那个斗笠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碎裂的人。
“确实呢。”那个人毫不客气地往附近伸手，黑色的雾气很快地凝成一柄剑的形状。
倘在青年精力充沛的时候，这个举动恐怕会露出不小的破绽，但是此时此刻，时间刚刚好。
猫已经在上面对陈七襄发起了进攻，但是弱点他同样知道，猫在空无一物的这里，单独面对陈七襄的话，说实话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可以杀掉她。
不，不一定。
剑刃条件反射地割断了青年的喉咙。
“忘记了，这样杀不死你。”
他再次捏住青年的脑袋，把他的后脑勺摁在墙壁上，一把把剑插进了他的心脏。如此一来，两处连接就已经切断了吧。
“那还真是遗憾。”
青年带着未竟的笑容瘫软下去了。
在他看来，这具躯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如果自己不能在陈七襄和猫的监视下杀死洛承的话。
恼火倒称不上，不甘心的感情也被岁月洗刷得不剩多少，现在的他唯一的长处只有自己的理性了。
但是，刚刚为什么要和洛承说那种话呢。
嘁，麻烦得要死。
未来的事情又陷入迷雾了。不过这趟姑且也算有些收获，至少知道了这具躯壳仅仅只是躯壳而已。
结束战斗的自己很显然被猫盯上了，就连疲于应付猫那数不胜数的暗器飞镖的陈七襄也注意到了这里。
果然还是会愤怒吧，对这样无能的自己。
【准备撤了，掩护我。】
【嗯。】
精力开始被剥离，然后在已经从血红色变成紫色的天空余留的光里，被男人赋予形体，黑色的雾气在身边汇聚成小小的少女。
并没有穿着黑色斗篷，也没有必要。
所以只以修道服示人。
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呢。
【再这样下去你的寿命会被我吃个干净。】
【那也没关系。】
没有声音的交谈。
就像往常那样，男人往下面的安全通道逃跑了，让少女独自迎敌。
听起来很残酷，但这确实是最合理的方式。因为再说直白一点，要是男人死了，她也会消亡。因为她行动的一切能量来源都是他的寿命。
至于她会不会痛，经久的战斗会不会疲惫那样的事情，男人早就不关心了。
有着必须要达成不可的目的，为了这个，她死掉也没有关系。
……
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杀死一个人。
已经被愤怒冲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青年被那个阴沉的中年男人杀掉了，剩下他的尸身安静地躺在台阶中间。
说实话，其实还是希冀青年能够站起来的，就像刚刚在被子弹命中脑袋之后还能生龙活虎地战斗一样。
你看嘛，走阴人不是都有什么根源的吗？有一个是可以在受到致命伤后能够痊愈的也并不奇怪吧。
但是，那个青年没能再站起来，而是保持着这种姿态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变成碎片，那些碎片从原本的身体上被剥离，变成灰，飞走了。
男人却仍是冷漠的样子，把剑收回腰际。
翻身跳下楼梯，大概是要逃跑了。
只有一个少女握着两把闪烁着冷光的武器往这边逼近。
是自己害死的青年吗？
很想追上去，追问那个男人。
但是什么都办不到。只能一遍一遍地自问，自问是不是因为自己，那个青年才会死去。
“危险！”
密密麻麻的丝线把自己裹起来了，然后被那些丝线裹挟着拖向陈七襄。
“……我把他害死了。”
最终给出的是这样苦涩的答复，这样苦涩的声音。不知道该说给谁听，但是这样开口了。
陈七襄把洛承护在身后的角落里，目光只是锁定在狭小过道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着的那位少女就已经足够困难。
从侧边过来了，闪亮的爪刀逼近洛承，显得有些笨重的巨大镰刀示威似的朝那边挥过去，迫使少女闪身躲避，重新寻找机会。
“躲好了的话我要来抓你了哦！”
猫对这些大概并不在意。
她只会肆无忌惮地笑，然后把一切顺心的不顺心的都破坏掉。
有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下层的楼梯开始在猫的能力下一点一点开始崩塌，碎石掉落的声音是医院发出的哀鸣。
然而，穿着修道服的少女停下来，固执地挡在了猫的面前。
后路被斩断的她其实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把自己速度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了。
“你要拦住我吗？”
猫的眼睛里飞出好多星星，似乎格外地喜欢这个勇敢的少女。
“嗯。”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握着两把爪刀作出防御的姿态。
于是，先是台阶崩坏产生的无数细小石子，像下雨一样向少女铺天盖地地穿刺过去——假使只有十几枚，或数十枚，那她大概完全可以抵挡下来。
但是，太多了。
先是膝盖被贯穿，然后，受到攻击的地方越来越多，直到身上的修道服也和她的身体一样变得千疮百孔。
始终默不作声地挡下可以挡下的，任那些无暇抵挡的落在自己身上。
面无表情。
那个人逃走这件事对于猫来说充其量也只是一场游戏吧，她不急着追，只要此时此刻有足以供她取乐的事物，那便什么都好说。
大不了，之后再作补偿嘛。
洛承看到，那个少女终于再也抵挡不住，目光里本就不多的神采开始涣散，然后往后，向已经没有台阶的，如同悬崖一样的空洞中仰头摔了下去。
他有些吃惊自己的麻木了。
又或许只是觉得这个少女是那个男人一路的，那么就算死了也是应该拍手叫好的事情才对。
想要呕吐的感觉。
“已经到晚上了啊……”
猫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在笑，同时转过身面对着洛承和陈七襄。
陈七襄绷紧了自己的神经，浑身上下每一个听她使唤的细胞此时都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看样子大哥哥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呢，这个样子真是不像话。”
猫歪了歪身体，看向躲在陈七襄身后，像老鼠一样失魂落魄的洛承。
她充满笑意的声音落在洛承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对他的嘲笑。
“大哥哥怕死吗？”
猫想要再靠近一点。
陈七襄握紧了手中的镰刀，然而却被洛承拉住了。
担心陈七襄的下场就像刚刚的青年和少女一样。
猫不会杀死自己的，对吧。
本来想说“不怕”的，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怕。”
洛承抬起头——猫已经蹲在他的身边了，像好奇的小孩子打量一只从没见过的小动物那样。
“但我看到你握着武器的样子，那分明是想要和那个你无论如何都争斗不过的人拼命才对吧？”
很真挚的不解。
洛承半天没有回答。
“这样啊。你和叔叔好像呢。”
猫很和煦地笑出来，伸手摸了摸洛承的脑袋。
缺口处的天空已不知何时挂上三两颗星星，并不明亮，但是在此时空荡荡的夜空里格外显眼。
“那这次我就不欺负大哥哥跟这位姐姐了。”
猫起身，并没有多看旁边的陈七襄一眼。
她自顾自走回缺口边，往外看了好久，展颜笑出声来，然后张开双臂，向外倾斜身子，坠落下去了。